第49章 武夷山麓歌吹聲(2)(2 / 3)

次日,遣役送錢米。歸報曰:“公返之後,僧謂其徒曰:‘吾心事已畢。’竟泊然逝矣。”此事楊丈汶川嚐言之,姚安公曰:“凡獄情虛心研察,情偽乃明,信人信己皆非也。信人之弊,僧言是也;信己之弊,亦有不可勝言者。安得再一老僧,亦為說法乎!”

何代詩魂

舅氏健亭張公言:讀書野雲亭時,諸同學修禊佟氏園。偶扶乩召仙,共請姓名。乩題曰:“偶攜女伴偶閑行,詞客何勞問姓名?記否瑤台明月夜,有人嗔喚許飛瓊。”再請下壇詩。乩又題曰:“三麵紗窗對水開,佟園還是舊樓台。東風吹綠池塘草,我到人間又一回。”眾竊議詩情淒惋,恐是才女香魂。然近地無此閨秀,無乃煉形拜月之仙姬乎。眾情顛倒,或凝思佇立,或微謔通詞。乩忽奮迅大書曰:“衰翁憔悴雪盈顛,傅粉熏香看少年。偶遣諸朗作癡夢,可憐真拜小嬋娟。”複大書一“笑”字而去。此不知何代詩魂,作此狡獪;要亦輕薄之意,有以召之。

書生昵狐女

胡厚庵先生言:有書生昵一狐女,初遇時,以二寸許葫蘆授生,使佩於衣帶,而自入其中。欲與晤,則拔其楔,便出嬿婉,去則仍入而楔之。

一日,行市中,葫蘆為偷兒剪去。以此遂絕,意恒悵悵。偶散步郊外,以消鬱結,聞叢翳中有相呼者,其聲狐女也。就往與語,匿不肯出,曰:“妾已變形,不能複與君見矣。”怪詰其故。泣訴曰:“采補煉形,狐之常理。近不知何處一道士,又搜索我輩,供其采補。捕得禁以神咒,即僵如木偶,一聽其所為。或有道力稍堅,吸之不吐者,則蒸以為脯。血肉既啖,精氣亦為所收。妾入葫蘆蓋避此難,不意仍為所物色,攘之以歸。妾畏罹湯鑊,已獻其丹,幸留殘喘。然失丹以後,遂複獸形,從此煉形又須二三百年,始能變化。天荒地老,後會無期;感念舊恩,故呼君一訣。努力自愛,毋更相思也。”生憤恚曰:“何不訴於神?”曰:“訴者多矣。神以為悖入悖出,自作之愆;殺人人殺,相酬之道,置不為理也。乃知百計巧取,適以自戕。自今以往,當專心吐納,不複更操此術矣。”此事在乾隆了已、戊午間,厚庵先生曾親見此生。

後數年,聞山東雷擊一道士,或即此道士淫殺過度,又伏天誅歟?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挾彈者又在其後,此之謂矣。

鎮魘木人

從弟東白宅,在村西井畔後,前未為宅時,繚以周垣,環築土屋。其中有屋數間,夜中輒有叩門聲。雖無他故,而居者恒病不安。

一日,門旁牆圮,出一木人,作張手叩門狀,上有符籙。乃知工匠有嗛於主人,作是鎮魘也。

故小人不可與輕作緣,亦不可與輕作難。

道士為妖所踣

何子山先生言:雍正初,一道士善符籙。嚐至西山極深處,愛其林泉,擬結庵習靜。土人言是鬼魅之巢窟,伐木采薪,非結隊不敢入,乃至狼虎不能居,先生宜審。弗聽也。俄而鬼魅並作,或竊其屋材,或魘其工匠,或毀其器物,或汙其飲食。如行荊棘中,步步掛礙。如野火四起,風葉亂飛,千手千目,應接不暇也。道士怒,結壇召雷將。神降則妖已先遁,大索空山無所得。神去,則數日複集。如是數回,神惡其瀆,不複應,乃一手結印,一手持劍,獨與戰,竟為妖所踣,拔須敗麵,裸而倒懸。遇樵者得解,狼狽逃去。道士蓋恃其術耳。

夫勢之所在,雖聖人不能逆;黨之已成,雖帝王不能破。久則難變,眾則不勝誅也。故唐去牛、李之傾軋,難於河北之藩鎮。道士昧眾寡之形,客主之局,不量力而攖其鋒,取敗也宜矣。

小人之計

小人之計萬變,每乘機而肆其巧。小時,聞村民夜中聞履聲,以為盜,秉炬搜捕,了無形跡。知為魅也,不複問。既而胠篋者如其事,乘夜而往。家人仍以為魅,偃息弗省。遂飽所欲肢去。此猶因而用之也。邑有令,頗講學,惡僧如仇。

一日,僧以被盜告。庭斥之曰:“爾佛無靈,何以廟食?爾佛有靈,豈不能示報於盜,而轉瀆官長耶?”揮之使去,語人曰:“使天下守令用此法,僧不沙汰而自散也。”僧固黠甚,乃陽與其徒修懺祝佛,而陰賂丐者,使捧衣物跪門外,狀若癡者。皆日佛有靈,檀施轉盛。此更反而用之,使厄我者助我也。

人情如是,而區區執一理與之角,烏有幸哉!

惡有惡報

張某、瞿某,幼同學,長相善也。瞿與人訟,張受金,刺得其陰謀,泄於其敵。瞿大受窘辱,銜之次骨;然事密無左證,外則未相絕也。俄張死,瞿百計娶得其婦。雖事事成禮,而家庭共語,則仍呼曰張幾嫂。婦故樸願,以為相憐相戲,亦不較也。

一日,與婦對食,忽躍起自呼其名曰:“瞿某,爾何太甚耶?我誠負心,我婦歸汝,足償矣。爾必仍呼嫂何耶?婦再嫁常事,娶再嫁婦亦常事。我既死,不能禁婦嫁,即不能禁汝娶也。我已失朋友義,亦不能責汝娶朋友婦也。今爾不以為婦,仍係我姓呼為嫂,是爾非娶我婦,乃淫我婦也。淫我婦者,我得而誅之矣。”竟顛狂數日死。

夫以直投怨,聖人不禁。張固小人之常態,非不共之仇也。計娶其婦,披之已甚矣;而又視若倚門婦,玷其家聲,是已甚之中已甚焉。何怪其憤激為厲哉!

惡少魂遊冥府

一惡少感寒疾,昏憒中魂已出舍,悵悵無所適。見有人來往,隨之同行。不覺至冥司,遇一吏,其故人也。為檢籍良久,蹙額曰:“君多忤父母,於法當付鑊湯獄。今壽尚未終,可且反,壽終再來受報可也。”惡少惶怖,叩首求解脫。吏搖首曰:“此罪至重,微我難解脫,即釋迦牟尼亦無能為力也。”惡少泣涕求不已。吏沉思曰:“有一故事,君知之乎?一禪師登座,問:‘虎頷下鈴,何人能解?’眾未及對,一沙彌曰:‘何不令係鈴人解。’得罪父母,還向父母懺悔,或希冀可免乎!”少年慮罪業深重,非一時所可懺悔。吏笑曰:“又有一故事,君不聞殺豬王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乎?”遣一鬼送之歸,霍然遂愈。自是洗心滌慮,轉為父母所愛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