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姑妄聽之(4)(3 / 3)

虎倀行騙

門人葛觀察正華,吉州人。言其鄉有數商,驅騾綱行山間。見樵徑上立一道士,青袍棕笠,以麈尾招其中一人曰:“爾何姓名?”具以對。又問籍何縣,曰:“是爾矣,爾本謫仙,今限滿當歸紫府。吾是爾本師,故來導爾。爾宜隨我行。”此人私念平生不能識一字,魯鈍如是,不應為仙人轉生;且父母年已高,亦無棄之求仙理,堅謝不往。道士太息,又招眾人曰:“彼既墮落,當有一人補其位。諸君相遇,即是有緣,有能隨我行者乎?千載一遇,不可失也。”眾亦疑駭無應者,道士咈然去。眾至逆旅,以此事告人。或雲仙人接引,不去可惜。或雲恐或妖物,不去是。

有好事者,次日循樵徑探之,甫登一嶺,見草間殘骸狼藉,乃新被虎食者也。惶遽而返。此道士殆虎倀歟?故無故而致非常之福,貪冒者所喜,明哲者所懼也。無故而作非分之想,僥幸者其偶,顛越者其常也。謂此人之魯鈍,正此人之聰明矣。

魂投蟹胎

宋人詠蟹詩曰:“水清詎免雙鼇黑,秋老難逃一背紅。”借寓朱勔之貪婪必敗也。然他物供庖廚,一死焉而已。惟蟹則生投釜甑,徐受蒸煮,由初沸至熟,至速亦逾數刻,其楚毒有求死不得者。意非夙業深重,不墮是中。

相傳趙公宏燮官直隸巡撫時(時直隸尚未設總督),一夜夢家中已死僮仆媼婢數十人,環跪階下,皆叩額乞命,曰:“奴輩生受豢養恩,而互結朋黨,蒙蔽主人,久而枝蔓牽纏,根柢膠固,成牢不可破之局。即稍有敗露,亦眾口一音,巧為解結,使心知之而無如何。又久而陰相掣肘,使不如眾人之意,則不能行一事。坐是罪惡,墮入水族,使世世罹湯鑊之苦。明日主人供膳蟹,即奴輩後身,乞見赫宥。”公故仁慈,天曙,以夢告司庖,飭舉蟹投水,且為禮懺作功德。時霜蟹肥美,使宅所供,尤精選膏腴。奴輩皆竊笑曰:“老翁狡獪,造此語怖人耶!吾輩豈受汝紿者。”竟效校人之烹,而以已放告;又幹沒其功德錢,而以佛事已畢告。趙公竟終不知也。此輩作奸,固其常態;要亦此數十僮仆婢媼者,留此錮習,適以自戕。請君入甕,此之謂歟!

魂遊夢外

魂與魄交而成夢,究不能明其所以然。先兄睛湖,嚐詠高唐神女事曰:“他人夢見我,我固不得知;我夢見他人,人又烏知之?孱王自幻想,神女寧幽期?如何巫山上,雲雨今猶疑。”足為瑤姬雪謗。然實有見人之夢者。

奴子李星,嚐月夜村外納涼,遙見鄰家**掩映棗林間,以為守圃防盜,恐其翁姑及夫或同在,不敢呼與語。俄見其循塍西行半裏許,入秫叢中。疑其有所期會,益不敢近,僅遠望之。俄見穿秫叢出行數步,阻水而返,癡立良久,又循水北行百餘步,阻泥濘而返,折而東北入豆田。詰屈行,顛躓者再。知其迷路,乃遙呼曰:“幾嫂深夜往何處?迤北更無路,且陷淖中矣。”婦回顧應曰:“我不能出,幾郎可領我還。”急赴之,已無睹矣。知為遇鬼,心驚骨栗,狂奔歸家。乃見婦與其母坐門外牆下,言適紡倦睡去,夢至林野中,迷不能出,聞幾郎在後喚我,乃霍然醒。與星所見,一一相符。蓋疲困之極,神不守舍,真陽飛越,遂至離魂。魄與形離,是即鬼類,與神識起滅自生幻象者不同,故人或得而見之。獨狐生之夢遊,正此類耳。

民喧貪吏冥報

有州牧以貪橫伏誅。既死之後,州民喧傳其種種冥報,至不可殫書。餘謂此怨毒未平,造作訛言耳。先兄睛湖則曰:“天地無心,視聽在民;民言如是,是亦可危也已。”

裏媼以灰治滯食者

裏媼遇飯食凝滯者,即以其物燒灰存性,調水服之。餘初斥其妄,然亦往往驗。審思其故,此皆油膩凝滯者也。蓋油膩先凝,物稍過多,則遇之必滯。凡藥物入胃,必湊其同氣。故某物之灰,能自到某物凝滯處。凡油膩得灰即解散,故灰到其處,滯者自行,猶之以灰浣垢而已。若脾弱之凝滯,胃滿之凝滯,氣鬱之凝滯,血瘀痰結之凝滯,則非灰所能除矣。

妖獸幻形誘人啖

烏魯木齊軍校王福言:曩在西寧,與同隊數人入山射生。遙見山腰一番婦獨行,有四狼隨其後。以為狼將搏噬,番婦未見也,共相呼噪。番婦如不聞。一人引滿射狼,乃誤中番婦,倒擲墮山下。眾方驚悔,視之,亦一狼也。四狼則已逸去矣。蓋妖獸幻形,誘人而啖,不幸遭殪也。豈惡貫已盈,若或使之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