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周遠瘸著腳從洗手間出來,猶豫了幾秒,道:“我媽腿扭傷了,我回去看看。”
我趕緊把他的衣服找出來扔過去。
“我要走你挺高興嘛。”他語氣不甚好。
我咧嘴笑,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他能把櫃子裏他的衣服一並帶走。不過看他現在的臉色,這話還是不說為妙。
他三兩下就換了衣服出來,連頭發也沒梳,劉海淩亂地散在額頭,有種奇異的蠱惑力。我很努力地控製住自己上前攏他頭發的衝動,低頭整理地上的玻璃碎片。
“電腦我拿去修。”
我抬頭時,他已經抱著電腦一瘸一拐地出了門。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追出來送他。
從我們的住的地方到巷子口足有兩百多米,我怕他傷到腳,攙扶著走得極慢。饒是如此,他額頭上還是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咬著牙,很痛的樣子。
的士開車之前,他把車窗玻璃搖下,探出頭來,低聲道:“以後不要再把我鎖在門外了。”他的表情哀怨又委屈,活像我虐待了他似的。我知道他是在做給我看呢,可我就是沒法板起臉來斥責。女人,怎麼心腸就是這麼軟呢。
回到屋裏,坐在電視前發了半天呆。我們這城市震級不大,但隔壁市還是倒了黴,不少房子被震垮,還有許多人被砸傷,所幸沒有人員死亡的。想了想,還是打電話到院裏,問下學校裏有沒有什麼狀況,是否需要趕過去。
接電話的是在辦公室實習的一個學生,性格十分活潑,接過電話就說個不停。辦公室裏應該沒有其他人,這小姑娘說起話來肆無忌憚,竟然興奮地跟我報告說,下午許老師去給學生監考,結果房子一震,她就抱頭鼠竄,把一眾尚未回過神來的學生扔在教室裏再也不管。
她笑到一半的時候,聲音戛然而止。我估計是被誰撞了個正著,不厚道地有點想笑,但還是忍住了,小聲地說了“拜拜”後,才掛掉電話。
忽然發現自己心腸真是不好,聽了別人的糗事後,心情竟然好了起來,又拿起手機打給美欣。電話那頭隻聽見她的彩鈴,卻始終沒有人接。明明不久前還連通過,這會兒幹什麼去了?
雖然新聞一再強調地震已經過了,可心裏頭還是不踏實,晚上睡覺也不安穩,一點風吹草動就能讓我驚醒。兩點左右的時候,竟然真聽到屋外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好像有人輕輕走到門口,還有衣衫摩擦的聲響。
難道房東太太沒有關院門?小偷翻牆?我想著各種可能,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跳得飛快。屏住呼吸聽了兩分鍾,那人似乎還在我門口沒走。
心一橫,悄悄起身,借著手機微弱的光在屋裏找家夥。廚房裏菜刀還算利,應該也能嚇唬到人。於是操起刀,貓著腰踱到門口,豎起耳朵聽了聽。那人還在外頭沒走,能聽到粗長而不平穩的呼吸,似乎,還有低低的啜泣聲。
我一愣,猛地拉開門,霍然看見美欣坐在地上滿臉淚痕。
“美欣你怎麼了?”我把菜刀一扔,快步將她拉進屋。開了燈,回頭卻見她一臉青紫的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