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想到臨近新年療養院裏還會出事。走廊最東頭的老太太心髒病發死在了浴缸裏。接下來一整天時間,療養院裏都吵吵鬧鬧,老太太的兒子領著一群男人在院子裏鬧騰,非說是療養院的責任,逼著給賠錢。後來出動了警察才將那些人弄走。
雖說這事兒不怨療養院,但李叔叔還是被弄得焦頭爛額,成天跟警察和法醫那邊打交道,連人影也不見。護士小姐們也靜了下來,不再嘰嘰喳喳地來找我聊天,個個都板著個特嚴肅的臉,讓人的心情沉鬱。
畢竟死了人,療養院裏好像蒙上了一層陰森可怕的影子,一到了晚上就無端地害怕起來。我睡不著覺,半夜裏起來給周遠打電話,摁下了十一個數字後,最後那個接通鍵卻怎麼也摁不下。
他工作很忙,休息不夠,我這大半夜裏打擾他是不是不大厚道。
可是我真的很想聽他的聲音。
“打吧”,一個聲音在我腦子裏慫恿,另一個聲音又趕緊出來阻止,“別不懂事了,他可能才剛剛睡著。”
猶豫著,睡不著。翻來,覆去,在床上煎餅。
電話忽然響了。是短信。
趕緊打開看,“睡了嗎?”是周遠!
我趕緊跳起身,胡亂地穿了拖鞋衝出門,然後給他打電話。
“這裏死人了……”我語不成調地跟他說起療養院的事兒,說我害怕,說我想聽他的聲音。我想在他麵前我也沒什麼可丟臉的了。
我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他在電話那頭安安靜靜地聽。末了,他說:“我明天早上就去看你,別怕,啊。”
心裏頓時歡喜起來,但還是有些猶豫,“不是二十九才能來嗎?你公司的事情做完了麼?”
他低低地笑出聲來,小聲道:“傻瓜,明天不就是二十九了。”
原來就快要過年了啊。
陰霾在這一刻全部消散,心情忽然就燦爛起來。
他明天就要來了呢。
我掛了電話轉身,微微一愣。吳先生正低著頭站在房門口發呆。仿佛察覺到我的視線,他緩緩抬起頭來朝我看了一眼。濃濃的悲傷從他的眼中溢出,爾後又迅速地黯然。他抹了一把眼,輕輕呼了口氣,低下頭推門進屋。
我知道他今天去見了吳太太的主治醫生,看他的神情,不難料到結果。
為什麼癡情的人總是要受苦呢?我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