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1 / 3)

東家莊地給兒子添二房的行動終因各方力量的強烈阻止不得不中止,涼州城齋公蘇先生走後,東家莊地小病了一場。等他再次能起身走路時,時間已過去半月。

期間後山中醫劉鬆柏鄭重造訪,借安慰女兒再次走進西廂房,在奶媽仁順嫂眼皮底下給命旺號了脈,所幸命旺氣脈大有好轉,估計有個一年半載,就能完全康複。這樣的消息雖說令人振奮,少奶奶燈芯卻死活高興不起來。

一場透雨淅淅瀝瀝下了兩天一夜,正是菜子拔節樹葉瘋綠的好時候,二拐子踩著一路泥濘從南山煤窯回來,趁著夜黑從豁牆翻身進來,看見夜色下立著的正是燈芯,禁不住一陣心熱,一路的困乏蕩然無存,久渴的心靈仿佛遇見甘霖,隻是,腳步遲疑著,不敢往前去。

東家莊地張羅著給二拐子蓋房娶媳婦的舉動雖未能落成現實,但卻深深地影響了二拐子,一向放浪不羈的二拐子從沒考慮過有一天也要討一房媳婦,認認真真過日子,是東家莊地去窯上的那個夜晚,讓他對自身有了個比較清醒的認識。東家莊地走後,關於娶一房媳婦的念頭便在二拐子心裏明晰起來,而且日漸強烈。二拐子以前對女人的概念都是模糊的,混亂的,是跟打鬧起哄分不開的,現在他必須將她具體,將她落實到一個活生生實在在的人上。這一落實,二拐子心裏就騰地跳出一幕。

原來,他心裏竟也是藏著女人的,藏得很隱蔽,很牢,卻也很害怕,那是不該藏卻又偏偏藏了的呀。

二拐子藏著的,竟是下河院少奶奶燈芯!

那個墨黑的夜晚自從走進二拐子心裏,便再也沒能忘掉過。他從黑雞嶺坡下抱起她的那一刻注定了今生他要為這個女人瘋狂。那晚的情景至今仍曆曆在目,以至在以後無數個日夜裏成為焚燒他折磨他煎熬他而又萬萬不能丟棄的美好回憶。轎子重新上路後,二拐子的手很快竄到女人腿上,這本是他的一慣作為,無論抬誰家的新娘,二拐子總能撈到一些便宜。可這次他卻遭到了抵抗,轎子裏的女人像是早有預備,尖利的指甲狠狠挖了他,當下疼得他尖叫一聲,幸虧每次做這事都是拿暈話兒做掩護,轎夫們並不在意。二拐子不甘心,再次把手伸過去,女人這次沒用指甲,換了錐子,錐心的疼痛中他感到手出了血,放嘴上一舔,果然鹹鹹的。狠毒的女人,心裏詛咒,嘴卻唱著曲兒。轎子下山,二拐子心想這趟沒事了,女人不會讓他得逞,懊喪地用力一捶轎杆,恨不得砸爛轎子,抱著女人下山,看她還能躲哪裏去?就在這時候,耳縫裏忽然傳來吱吱吜吜的響,似斷裂的聲音,二拐子正在愣神,忽然有手捉住他,使勁往裏拽。驚訝中覺出是女人的手,興奮得想大叫,女人卻將他的手按在了繩扣上,一摸,綰著的繩扣正在一節節鬆開,轎杆一頭已從繩扣中脫開。二拐子大驚,轎杆一脫開,不但女人會完,他也完了,摔出的女人會連他一起帶向溝穀。

二拐子雙手死死抓住繩扣,驚慌中罵轎夫停下,身後的管家六根卻喝斥著抬快點。一聽管家六根的聲音,二拐子明白了,扣定是他解的,上路時隻有他動過轎子,當時還驚異,想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管家六根都操心起了轎子。沒想他下此毒手。二拐子已顧不了許多,隻能拚上命係繩扣,半個身子鑽轎下,頭頂著女人屁股,那是異常驚險的動作,如果腳下稍有閃失,怕是連叫喊的機會都沒,就永遠地葬身山穀了。可二拐子哪裏能顧得上害怕,猛烈的巔顫中抓住轎杆鬆動的空,整整用了一袋煙的工夫,才用力將繩扣重新挽牢。這活兒,也隻有他二拐子才能做,換上別人,怕是早見閻王了。等轎子重新顛起來後,全身上下已讓冷汗濕透。

那是驚心動魄的一幕,至今想起來,心還猛跳。女人驚慌中緩過神,牢牢抓住他的手,再也沒鬆開。可二拐子再也沒占便宜的心思了,手安撫著女人,心卻想管家六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