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的悲哀籠罩著二拐子。
盡管在燈芯麵前耍了威,可心裏,還是不由得怕。
二拐子其實是一個最沒脊梁骨的男人,這種男人弄點小事兒還行,弄大事,不行。二拐子為此痛恨自己。他真是羨慕管家六根,要是有他一半狠惡問題也就簡單了。
女人燈芯身上,二拐子算是嚐盡了苦頭。再加上東家莊地,二拐子直覺麵前橫了兩座大山,繞不過去。
女人給了他甜頭卻又牢牢地為他關上了門,這讓二拐子陷入欲罷不能的尷尬境地。他曾無數次想過要強行壓倒女人,把那夜的感覺找回來。可一觸到東家莊地的目光,二拐子堅硬的心便萎縮成一片。這個老男人以無比刻毒的目光摧毀了他的一生,隻要那目光輕輕朝他一掠,所有的底氣瞬間化成沮喪,令他懊喪得抬不起頭來。
二拐子至今還記得東家莊地摧毀他的那一天,那是一個陽光暗淡空氣裏彌散淡淡腥味的秋日的下午,沒人一起玩的二拐子孤獨地站在下河院,八歲的他已懂得惆悵,他不敢動院裏的一草一木,稍不留神屁股就成了別人泄氣的地兒。屠夫爹死後跟著當奶媽的娘進了下河院,沒想竟連娘也顧不上疼他。這個下午院裏的人都忙打碾去了,二拐子呆呆站了許久,想到娘幹活的廚房去玩。剛到廚房窗下娘的叫聲就響出來,一聲連著一聲,很緊,很急迫,二拐子嚇壞了,心想娘一定是累倒了,廚房門打裏扣著,二拐子不敢貿然敲門,為進廚房他挨了不少打,娘安頓千萬甭到廚房找她。娘的叫聲弱下去,不一會又響起來,像是被啥纏住了,掙不開,二拐子爬到窗口想探個究竟,誰知東家豬一般的肉身子正壓在娘上,娘的褲子掉半腿,露出白生生的屁股。東家莊地患羊癲風似的在娘身上抽風,抽得娘接不上氣。二拐子隱隱約約記起死去的爹也這樣抽過,第二天娘並沒被抽死,心裏不那麼嚇了。可東家醜陋的身子從此便植進腦子裏,怎麼也揮不走。
八歲的二拐子找出爹宰豬用過的刀子,心想東家莊地醜陋的身子要是再敢壓在娘上,他就學爹宰豬一樣插進他肥滾滾的肚子。終於等到另一個院裏沒人的下午,聽到廚房再次發出娘被擠壓出的聲音,二拐子提著刀撲進去,瞅準東家肥碩的屁股捅進去,原想東家會發出豬一般的嚎叫,娘定會幫他要掉肥豬的命。誰知挨了一刀的莊地轉過身,一把捏住他脖子,屁股上拔下的刀子滴著血水,八歲的二拐子讓殷紅的血嚇壞了,東家莊地將血刀輕輕擱他臉上,說,你敢戳我,信不信我一刀剜下你眼珠。說著手一用力,二拐子接不上氣了,求救的目光伸向娘,誰知娘望都沒望他一眼,邊提褲子邊罵,你個挨千刀的,是不是跟你爹一樣不想活了。東家莊地在娘的罵聲裏得到鼓舞,刀子反複在他臉上蹭,直把血都蹭幹淨了,凶狠的目光瞪住他,說,往後再敢不敢了?
二拐子嚇得縮成一團,比刀子還駭人的目光實在是他想不到的,戰戰兢兢說,不敢了,不敢了呀。東家莊地蹲下身,一把捏住他襠裏的玩意,信不信我給你一刀割掉?
二拐子疼得咧上嘴叫,渾身軟得再也說不出話來。看到雀雀果然在刀子的摩擦下滲出血,眼一閉昏了過去。
自此,東家莊地的目光成了二拐子永世無法擺脫的惡夢,一觸及那目光,下麵就疼得要跳起來。
當上管家那天,東家莊地拿同樣的目光盯住他,他在一片子抖索中聽莊地說,從今兒往後你要規規矩矩做人,管家這碗飯既能撐死你也能藥死你,我把它端你手上,怎麼能吃得舒服全看你了。
打那天起他便知捧著了一碗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