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依然雙手插在風衣荷包裏,過了馬路走向她的車。她的身後,蘇漾的車駛離。
上了駕駛位。山山一旁坐著靠在椅背上,眼睛還閉著,靜靜的模樣。
草草把手覆在他手背捏了捏,山山不動,隻是眉頭輕蹙了下。草草輕歎了口氣。拿過手,開車走人。
山山現在在草草麵前——
山山大神,不談“情”,跳出紅塵瑣事,那真是個邪典的天才。
小小年紀,心靜,眼明。他知道,世上人有高下,卻都在汙水中過活。聖人把汙水潑向整個世界,然後拿金粉給自己塑身,那麼,大多數人,明知尋不到淨土,幹脆就在汙水中安身,飲髒食穢,樂此不疲,既弄髒自己,也弄髒別人。這是山山大神首先的“是非基調”。
繼而,一層層,毒上心!
害人之道,攻心為上。對真正的仇人要像春天般溫暖,二奶般柔順,縣長般親切,不能有惡氣、怒氣、怨氣,不能怒目相向,一定要對他笑。說幾句知心話,時常喂個三瓜倆棗,慢慢地拉近距離,一點點解除敵人的防備,向來溫順是利器,昨之笑顏,今之狼牙,鐵打的英雄也扛不住三句軟話。等他戒心全失,破綻全露,出手一劍,殺人無血,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你看,他之前對草草不是如此?所以,忍。山山如此年少之年紀,如此心胸,如此心機,如此穩、沉、狠、毒——你說,要多好的心理素質!
可,山山現在在草草麵前——
她牢牢抓著他的一顆心!山山大神“忍”不下來了。比如剛才,草草握住了他的手,要以前,山山可以裝:會睜眼,會淡淡對她笑,無辜而純淨;或者,依然會睜眼,鬧鬧別扭,耍耍脾氣,——那都不是真實的山山,真實的山山大神,就是現在這樣被草草即使握著了手,麵不改色,隻是眉頭輕蹙,不睜眼,因為,一睜眼,草草會清晰看見他眼底骨噬的毒!
怎得不毒?
草草再次壞了他的事兒!
他怎會不知那是隻野魂犬!送他送的就是隻“野魂”!“孤魂野鬼”,解決仇怨,厲,而絕!
草草且擺一邊,山山大神的原則:這輩子的仇絕不留到下輩子!一樁樁,一件件,我慢慢跟你算,總有算清的一天。何況,現在,草草夾在了裏麵。這仇,就要大算!
所以,想想,也算費心鋪了這長的局,把個蘇小回抓在爪子裏捏來捏去,現在要一舉掐脖子上了——事兒,被她壞了!
且,火上澆油,更讓山山不可能冷卻的是,草草喊來了蘇漾,並且,——他們在那輛車裏——山山閉著眼睛,心裏,隻有更毒!
大神不是聖人,即使明知心被她完全抓在手裏,可,大神隻會潑髒水,撥過髒水後也絕對不會往自己身上鍍金!
大神不懂“情”,可此時,也沒完全被“情”困著,本性與初開的“情”撕扯著——本性還是占了上風吧——這,就是事兒,扯不開算不清的事兒了——
各懷心思,一路,一雙人,無言。
當然,草草以為山山又在鬧別扭,以為他舍不得那狗,以為他覺得她讓他在蘇小回跟前丟了麵子,——草草歎氣,她現在隻是實在沒有心力再去安慰山山。她終於也體會到,自己以前跟他鬧跟他吵時,他的歎氣——著實無奈啊!
有點象“不歡而散”吧,本來蠻開心準備回來給山山加菜慶功的,結果,兩個人下車,一前一後,——去開門的阿姨都看出不對勁兒,“怎麼了。”
“沒事兒,”草草淡笑,當然還是走上前一步,牽住山山的手,一邊望向阿姨,“今天做什麼好吃的了,——”說著,一路往屋裏走,正說著,“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