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陽慢條斯理拿起毛筆繼續寫字。好像雷打不動,小鬼拖不走大鬼拽不住的鹹淡模樣!
恩,從事兒都調查清楚回來後,他和山山在這宅子裏偶有交鋒,可大部分相安無事,他主前,他主後,兩人都有蠻條理分明的作息時間,互不打攪。可要真“對兒”上了,各顯神通唄!
草草氣呼呼地衝到後麵廂房,門一推!
山山果然安安靜靜正坐在書桌旁做題呢,抬眼一看氣呼呼的啟草草,本來眼裏明顯一喜,可一看她那臉色——橫她一眼!山山大神就是慪,邪了!她總給他甩臉子習慣了啊!
草草真這一看見山山啊,——誒,奇異地,她真的蠻大的氣的,他竟然一直都在騙她!他就是一玩車的祖宗!他還什麼什麼組織——他出息大了!把她哄地團團轉兒——可,真一看見山山啊!這氣——就是氣不起來撒!在她眼裏,山山永遠是她的小山山,那個和自己鬧別扭,卻,彼此抱著,彼此糾纏著,什麼都願意跟他說的,小山山——
況且,這個小山山竟然還是裘起故意——
草草這一想,眼神更柔了,走過去,——竟然蹲在山山腿旁,手放在他雙腿上,仰頭望著他,“山山,我現在問你的話,你都要老實跟我說,”眼神,卻無比認真,山山沒動,頭車到一旁,也不看她,其實,仔細看,山山大神眼裏有惴惴不安加驚惶咧,他也知道,此時是關鍵時刻,他也下定決心,不管草草問她什麼,他一定據實回答!
既然要跟這個女人過一輩子,首先,就是坦誠。雖然霜陽那個廢物妖孽著實“廢物”!可,他有一點,山山覺得很“值得他學習”:就是要忠於你的女人,愛她,首先,就是真誠。
草草不曉得山山想什麼撒,她還夠著腦袋望他,問,“你,真的是那什麼厲害組織的頭兒?”
“恩,”山山輕輕哼了一聲,“不是什麼厲害組織,就是賽車,我一直在玩賽車。”
草草點頭,“那就是說,你兩次進局子實際上我都是白操心了,其實,你根本不愁出不來?”
山山也老老實實點了點頭,“第一次你來接我——我挺煩,我還——報複了你,第二次你來接我,我真的很高興,我隻想讓你來接我。”
“報複?你咋報複我的?”
草草也蠻奇怪,他咋報複自己的,她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山山抿了抿唇,接著,坦白說,“我給你注入了一種體內追蹤器,你做什麼我都知道——”
草草推開他的腿一下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難怪霜陽說裘山山“不簡單”!是真——真“不簡單”呐!
草草大睜雙眼瞪著他!不信,驚愕,被騙,隱隱覺得可怕,隱隱還覺得,嘖嘖稱奇——這是她認識的裘山山嗎,這是埋在她的身體裏哭著不停呢喃“草草,草草”的她的小山山嗎——
山山這時抬起眼,竟然濕潤!
“你不能這樣就否定我,你對不起我的——也很多,我隻有你一個,你不隻有我——我的第一次是你的,永遠都是你的,你呢——”
這時,一滴淚從山山漂亮的眼睛裏滑落下來,直——滑進草草的心!山山眼神依然倔強,山山眼睛裏,是赤誠的情,是赤誠的怨,卻也是,赤誠的心甘,赤誠的認定——
山山大神呐!他這不是在跟她“比誰對不起誰”,他這是在用“比誰對不起誰”告訴她,我我們就是扭著,別著,也要在一起!我離不開你,我欠著你的呢;你也離不開我,你也欠著我的呢,糾糾纏纏,不算清,別算清!要在一起!在一起!
山山的淚,一顆顆,掉下來的更多,草草的眼睛紅紅的,看著他哭,心,疼著呢!伸出一隻手摸上他的臉,“你爸爸真壞,把你個小壞東西故意放在我身邊管我一輩子啊——”
山山點頭,眼淚還在流,“你的錢都在我賬上呢,看你以後還給我臉色看,窮死你。”
草草笑,眼淚卻也流下來,揪他的臉,“山山,不是因為你爸爸這樣的安排你才要留在我身邊?”
山山搖頭,一手舉起來指著外麵!
“你去問外麵那個廢物,我為了你——”山山大神眼裏的悲憤喏!
草草還在揪他,“為了我怎麼了。”
山山一下抱過她!緊緊地摟在懷裏!
吻她的臉龐,吻她的眼睛,吻她的唇角,吻她的耳廓,兩個人的淚融在一起——
“為了你我——”
山山在她耳旁小聲說,委屈,也——這是,他們的秘密,他隻為她的,秘密,草草聽了,笑得那個美,——嘎巴子眼睛裏還掛著淚呢!
所以說,嘎巴子好命。也許,這孩子真上輩子積德夠了本,這輩子,這多人拿她當命看!
裘起,她的第一個男人,不能說,不為她付出再多!
他確實早就知道啟草草的外婆沒有給她留下分毫,可草草,這孩子他了解,她生活雖極致,可,有硬骨氣,別人再多,她不眼氣,不花別人的,不用不屬於自己的,那時,草草揮霍的生活——她一直以為揮霍的都是她自己家的,所以,她用的心安理得。可,一旦,如果她知道是別人的——草草強!到時,他肯定會更不忍:草草強的,會拋棄一切!
所以,當章衍含找到自己,提起“那筆錢”,他毫不猶豫“幫忙”了,甚至,他想得更遠,——放在山山名下,自己以後不在了,也有山山照顧她,所以,他特意把山山送到她身邊——裘起充分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守護好這個女人,因為,這個女人值得——
值得——值得——
其實,值不值得,人人心裏都有一杆秤!
這多人情願為她啟草草付心血,那是因為,草草在他們每個人心裏都種有“值得”的理由,各不相同,卻也都是最真最誠最實在,同樣,現如今,啟草草可以說“兩袖清風”,所有積蓄全用在了“把啟小早搬回家”這門心思上,她也覺得“值得”,而且,“值得”的理由很簡單:我們是一家人,我們要團圓。
是呀,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悲情這事兒,保不齊兒,可,後麵不還有一句嗎,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要的就是“共嬋娟”,喜團圓,一家人,生的生,死的死,人的人,鬼的鬼,也要團圓!
帶著這樣的執拗勁兒,草草獨自去了醍醐寺。
記憶裏,十歲前的記憶裏,這裏,還是那樣美得令人心碎。
遠遠望去,這座皇家陵寺,靜靜、安詳,躺在櫻花花海裏。
當年,啟明豔最愛牽著她的手漫步在這櫻樹下,有時候,走著走著,她會笑起來,甚至跳起來,拍落一樹櫻花,紛飛,落在草草的小腦袋上,草草也跟著她媽媽傻笑,然後,象個小土匪,嘿嘿謔嘿地小瘋子樣兒,也去撞那櫻樹,啟明豔追著她的小胖身子,歡笑,歡笑——
草草現在明了,啟明豔那時是真心的快樂,因為,團圓,這裏,他們一家人在團圓。
走著走著,草草又跳了起來,還像小時候,拍一下這棵,拍一下那棵,花飛舞,飛舞裏,是草草真心的笑顏——
聽霜陽打聽到的,啟小早,現在法號童壽,因知他童年時代就有耆年的智慧,故名童壽。確實不枉名,據說,雖他入佛門時隻有十四歲,且自閉,卻——每日能默1000偈,即32000字的經書!且,小早專於臨摹,他畫的昆蟲,纖毫畢露,甚至被選進教科書——
童壽,童壽,草草是一路喃著他的名,順著僧人的指點找到他的——
童壽,童壽!
當真真第一眼看到他——草草才真正明白“童壽”背後更神秘的含義!
他!
依然是那十四歲的容顏!
歲月流年,竟然沒有在他身上刻下任何劃痕,竟然,還是十四歲的容顏!
那些過去的,傷痛,撕心裂肺的傷痛呢!
那些,愛他的人,刻骨愛他的人,附著在他身上的情,刻骨的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