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在這種生命的考驗麵前也挽回不了的愛情。
我哭生命的一切美好都似乎在今天煙消雲散。
我不知道從此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哭著哭著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窗外天已經變得灰蒙蒙的。
我想起來要去看媽媽了,就掙紮著起床,感覺頭重腳輕。
媽媽家離我住的賓館差不多兩站地,我不想坐車,就慢慢地在西湖邊溜達著,感覺大腦很遲鈍很混沌……
走著走著,經過西湖邊的賓館,想起來裏麵有一個蛋糕店,就決定去買一個蛋糕。今天是父親上天堂的生日!我要給父親慶生!我要把喜悅帶給我的媽媽我的家人。
我走進賓館,買完蛋糕,剛走到大堂,好友方方從北京給我來電話,問我葬禮的情況。聽到方方的聲音,我滿腹的痛苦和委屈像決了堤的河水,控製不住地往外流。我在大堂的一個角落裏,和方方訴說完喪父的傷心,又開始說丈夫的冷漠。我一邊傾訴著,一邊漫不經心地向大門外瞥著……突然我仿佛被點擊穴位一般,全身定住了!
“喂喂,夏子,怎麼沒有聲音了,聽得見嗎?”電話裏大聲傳來方方的質詢聲。
“我等下打給你!”我迅速掛掉了電話,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門口。
隨後我隱身到了一個大大的柱子後麵。
我的血液凝住了。
我的心也停止了跳動。
我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毛孔都停止了呼吸。
我全身的能量全部的關注都投向了門口正有說有笑款款進來的一男一女。
女人莞爾一笑不知對男人說了句什麼。男人愛憐地一笑,親熱地摟住女人的肩膀,從我眼前經過。然後男人鬆開女人的肩膀,大男人一般地吩咐了女人一句:“等我幾分鍾啊,別被人拐走了!”然後去了我剛剛去過的麵包房。不一會男人手裏拎了一大包麵包走出來,打開塑料袋討好地秀給女人看。女人幸福地衝男人莞爾一笑,十分依賴地依偎進男人的懷抱,撒嬌地笑著說你買這麼多要撐死一頭牛了呀?男人嗬嗬調侃道明天我走了,讓這些麵包多喂幾天我的小女人,餓瘦了我心疼。女人笑著更緊地依偎著男人的身體。兩個人卿卿我我地往電梯走去。
男人是把剛喪父的妻子棄在賓館裏說必須見客戶的我的丈夫健偉。
女人比我大一點,從裏到外透著一種嫻靜的氣質。此刻在我丈夫的憐愛下似乎每一個毛孔都透出對男人的依戀和深情。
樓上有賓館。
樓上也有餐廳。
他們是上賓館,還是上餐廳?
此時此刻,對我還有意義嗎?
我恍恍惚惚地走出賓館。恍恍惚惚地過馬路。恍恍惚惚地攔下出租車。到了賓館門口我扔下一百元讓司機不用找。我恍恍惚惚地走進賓館小賣部買了一瓶洋酒。回到房間我坐在地毯上,背靠著床沿,大口大口地喝著難喝的洋酒,一邊恍恍惚惚。漸漸的,天花板開始旋轉,眼前的一切都成了雙影疊影成了旋轉動畫片……手機鈴聲響起,我手臂軟軟地抓起電話,看都不看就掛掉。電話再響起,我恍恍惚惚地關了機。我恍恍惚惚地想我到底該幹點什麼?到底怎麼幹?我恍恍惚惚地看到茶盤裏有幾個水果,有一把水果刀。我頭重腳輕地飄過去抓了幾次才抓著這把刀。我坐在地毯上,恍恍惚惚地把刀放在左小臂的靜脈上割了一刀。怎麼不痛?我加大力氣又割了一刀,恍恍惚惚間我看到手臂上有一道紅印,可是為何還是不痛?
我眼前恍恍惚惚地浮現我父親的麵孔,頓時感覺心鑽心的痛痛得沉到了很深很深的深淵。
我眼前又恍恍惚惚地想起剛才那對狗男女,我看見他們拿著刀對著我赤裸的心左一刀右一刀,割得我鮮血淋淋。
我的心徹骨的痛。
我不要心痛。我使勁把手臂上的刀子往肉裏割下去。血一滴一滴從手臂裏流了下來,流到了地毯上。我終於感覺痛了。心痛和手臂的痛輪流衝擊著我逐漸模糊的意識和感覺……
終於我感覺我的身體很空很空……
我感覺到一種從心到身的解脫……
我軟軟地全身躺在地板上,迷幻般地看著天花板……恍恍惚惚間,我仿佛看見我的父親焦急的臉……我伸出手軟軟的一把抓過去,父親的臉消失了……迷迷糊糊間,我突然又看見另一張焦急的臉在我頭頂晃動……是誰啊?熟悉又陌生……他怎麼這麼著急?他在對我說什麼?我用虛弱如遊絲的記憶想啊想啊,我想起來了!是阿哲!是阿哲啊!阿哲怎麼急得滿頭大汗的……他伸出手來使勁拉我……拉我……他快要夠到我的指尖了……
可是,可是我的身體突然飄了起來……
我升到了空中……
我的心變得很空很空……
我的意識變得很散很散……
突然我的四周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帶著一股巨大的吸力,把我滿是“空”的身體吸了進去。
一個好黑好黑好長好長的隧道……
我感覺我的身體隨著那股吸力,盤旋著向上升……向上升……
我感覺我黑暗裏的身體很痛。我掙紮著,用手臂使勁撥拉著四周,似乎想撥開重疊包裹著我身體的黑暗……我睜大眼睛想看清黑暗裏的自己,可我什麼也看不見。我這是去哪裏?未知的黑暗如此地讓我恐懼……我努力掙紮,我努力盤旋上升,我努力想要掙脫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