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我卻難以入眠。
今夜與一凡大師和徐浩關於生命的哲學探討,把我從一個十多年來朝九晚五不由分說地為職場奮鬥為愛情狂奔的可以說內外“喧囂”的我,一下拉入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內心深刻的靜謐。
此刻,我仿佛置身於一個萬籟寂靜的宇宙星空,滿眼都是神秘的星光。可當你想去看清楚這宇宙的星光是什麼,當你想去捕捉任何一束星光的時候,你卻發現你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抓不住。宇宙的生命其實就在你的眼前,你卻發現你不知道看見的是什麼,你想要抓的是什麼。
我身體疲憊,但大腦從未有過的清醒。我無法入眠。
於是我坐起身,按照一凡大師教我入靜的方法,雙腿盤起,雙手交叉而合,放在丹田處,我閉上雙眼,努力讓自己入靜。
可惱的是,我眼睛剛剛閉上幾秒鍾,大腦的千頭萬緒就組成了一支支“念頭”大軍,轟轟烈烈地向我開來。我努力集中精力,來一個念頭,趕走一個;來一雙,我又趕走一雙。可是奇怪的是,我越想靜,越找不到靜的感覺。我的“念頭”大軍仿佛前赴後繼的戰士一般源源不斷。
那一刻,我真的很沮喪。
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一凡大師說的你的心很“喧囂”的真正含義。這種喧囂是一種在漫漫黑夜裏的無法沉睡,是一種明明身處空寂之境卻無法寂靜,是一種明明你的心正在追求寧靜,但強勢搶占你心的地盤的卻是無邊的“喧囂”……
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一凡大師對我講的“靜下來”三個字有多深的含義,對渴求寧靜的人又將是多嚴峻的一種磨煉和考驗……
於是,我沮喪地放棄了和蜂擁而至的“念頭”做殊死抗爭的努力。我放棄了。
我不再抗爭。
我任念頭進進出出。
我坐“觀”念頭對我的騷擾和挑釁。
我身體放鬆、大腦無為地耷拉著,配合著我放棄抗爭的決定。
黑夜裏,隻有床頭櫃上的鬧鍾“滴答滴答”地提醒著時間和空間的存在。
這時,一個奇怪的現象發生了。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念頭來來去去的喧囂後,我的大腦突然“空”了下來……
所有保衛著我的念頭都齊刷刷地從我四周隱去,而一個畫麵如同電影“蒙太奇”鏡頭徐徐地推了出來—
我慈祥的笑眯眯的父親在畫麵中向我迎麵飄來……最後畫麵在我的眉心定格……
“我”望著父親,父親望著“我”。
爸爸,您聽見了我和一凡大師的談話了是嗎?您是來看我了對嗎?
是的,夏子,爸爸聽見了!爸爸來看你了!
爸爸,您過得好嗎?
女兒,爸爸過得很好!爸爸很開心!
爸爸,我們好想您!您去哪裏啦?您為什麼要離開我們啊!
夏子,爸爸也想你們啊!爸爸沒有離開你們。爸爸在人間的旅途結束了,爸爸到站了下車了。現在爸爸要在“這裏”開始新的人生旅程。等有一天你們也到站的時候,就能在“這裏”看到爸爸。爸爸會來接你們,我們會歡聚在“這裏”。爸爸很高興在人間有你們這樣的兒女,爸爸知足了。爸爸很開心,爸爸愛你們。所以,女兒,不要牽掛爸爸。爸爸在“這裏”等你們。
爸爸,您說的“這裏”是哪裏呢?是天堂嗎?真有天堂嗎?
女兒,“這裏”是哪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每一個人在人間的旅途結束後都要進入新的人生旅途。哪個人的下一個起點是什麼,爸爸也不知道。但爸爸知道有愛的心就是天堂。
爸爸,我很內疚,您生前沒有對您更好些。您老了,需要兒女的陪伴,可是我沉浸在自己的情感痛苦裏,全然忽略您和媽媽的付出。您走後,不知為何,您大熱天背著雙肩包跟我媽媽去農貿市場買菜,就為了給我做幾盤新鮮蔬菜的形象一次次浮現在我的眼前……我心裏好後悔。我怎麼能這麼心安理得地享受您的付出?這麼多年來,我和健偉相互糾結相互傷害,把自己的心隔三差五投進“地獄”,我隻顧著舔自己的傷口,卻忘了孤獨的您一直期盼著我的關心。可是我明知道您很孤獨,卻沒有拿出更多的時間來陪您。還因為自己心情不好,對您不耐煩,和您嚷嚷,讓您傷心,爸爸,我好後悔,好內疚。
女兒,隻有親人才會不掩飾感情,才會不計較傷害。每次爸爸看見你小饞貓一般貪婪地吃著爸爸做的菜,爸爸心裏好開心,好幸福。你是爸爸的寶貝,你開心爸爸付出什麼都開心!你幸福爸爸受多少苦都幸福!不管你有多忙,不管你因為情感受挫衝爸爸發多少脾氣,爸爸除了心疼不會有其他的感覺。你一直是爸爸的好女兒,一個這麼優秀的女兒,爸爸很知足!所以不要內疚,不要後悔。爸爸有你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