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1 / 3)

在一個秋高氣爽的周六下午,“靜心園”迎來了第一批參加“火中鳳凰”心靈課程的學員。

學員們拖著行李箱陸陸續續地走進了坐落在荷塘東邊的雅名叫“幽境”的院落,感覺著一種神清氣爽……

報到的前台大廳古色古香的,頗有些佛家的禪意。仿明清沙發和牙床上,三三兩兩地坐著十幾個人,不是老板就是高管,個個氣質不俗。可以說這是一個專門為精英人士舉辦的課程。課程要求大家都穿白色,要求五天課程期間禁語。

這堂課由阿哲和一個印度老師主持。

阿哲讓我給他當助理,我卻強烈要求做一次阿哲的學員。在半年前那個難忘的生日之夜,在那個難忘的“名古屋”,我遇到了這個難忘的把我導入心靈之旅的阿哲。那難忘的十天,他在我的靈魂上打上了他靈魂的印記。而這半年,在無言的宇宙虛空中,在我的掙紮以及他無言的靈魂導引中,我一天天走向一個不可言不可說的心靈彼岸……

今天,我願意在他不能全然顧及的角落,用我的靈魂再去觸摸一次阿哲這個在我的生命中似乎被賦予了特殊意義的男人……

當天晚上,五六十個白色服裝學員盤腿坐在地板上,形成一個視覺上非常潔淨的世界。長胡子印度老師微微眯著眼睛盤腿坐著;神秘的印度音樂嫋嫋回響在瑜伽大廳上空。房間裏雖然坐滿了人,卻十分的安靜。陸陸續續進來的人悄悄地從邊上拉過蒲墊在後麵盤腿坐下。

印度老師和一身白色亞麻唐裝的阿哲並排盤腿坐在中間。印度老師的後麵坐著一個表情恬淡的年輕女孩做課堂翻譯;印度老師用英語說一句,女孩用中文翻譯一句。在自我介紹完以後,宣布開始了第一個課程:情緒轉換。

“現在大家背靠背,音樂響起就開始大笑,笑十五分鍾。身邊如果有不笑的人大家就幫助他們笑。笑不出的人假笑也要笑。現在開始—”

音樂響起,印度老師和阿哲仰起頭率先哈哈大笑。然後兩個人又互相用手指著對方哈哈大笑。我從來沒有見阿哲這麼好玩的形象,首先控製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同學們看他們倆覺得很好笑就開始哈哈大笑,一時間課堂裏笑聲一片。笑得很盡興很自然的同學們發現周圍有不笑的了,馬上撲過去,你抓腳心我撓夾肢窩的,大家滾到了一起,笑得不亦樂乎。

音樂停。老師宣布開始哭,十五分鍾。

燈被調得很暗很暗。我心想這才剛剛笑完哭得出來嗎?正想著,課堂裏響起了幾聲率先的哭聲。緊接著哭聲高高低低地在周圍響起,逐漸響成一片。聽得出來一開始是幹號,但漸漸的怎麼周圍的哭聲越來越真?我開始也跟著假哭,但伴隨著屋子上空彌漫著越來越真切越來越悲傷的氣場,我的腦中突然跳出父親的麵孔……緊接著父親的慈愛父親的憂傷父親的痛苦父親的糾結……一個個父親的麵孔如電影“蒙太奇”在我的眼前一個接著一個閃過,最後定格為父親臨終前欲說還休的臉……我頓時悲從心來……一種發自內心最深處深刻的痛勢不可擋地衝了出來,痛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大放悲聲。我傷心欲絕。在父親走前後那段時間,我沒有時間哭,我咬著牙承擔著長女的責任。我的悲傷一直深深地壓抑在心底沒有機會釋放;我不能用我的悲傷帶來我母親的悲傷;我必須用我的堅強帶給我的家人堅強。而此刻我悲傷的閘門終於打開了!我對父親的哀傷終於可以釋放了!我哭,我如此暢快地哭!我一邊哭一邊對著父親說對不起,對著父親表達我對他的內疚。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中,一絲理性告訴我,這是我作為人間女兒對父親的又一次送別!

當老師說“Stop”的那個片刻,我停住了哭聲。所有人都停住了哭聲。周圍一片寂靜。我發現我內心出現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寧靜。寧靜中,我仿佛看見父親踩著祥雲一邊和我揮手告別一邊冉冉升向天國……

緊接著,我們進入了發泄憤怒的程序。當老師讓我們想象憤怒的情景,可以一邊連喊帶叫一邊用枕頭拍打地麵的時候,我的腦中浮現了健偉的背影健偉的冷漠健偉的暴怒……我衝著我腦子裏健偉的影像孕育著憤怒……我的四周已經進入一片憤怒的哭喊中了……可是我奇怪地發現,我期望的對健偉的憤怒並沒有升騰起來,我使勁拍打地麵的枕頭發出的聲音也是悶悶的。

我一邊悶悶地繼續拍打枕頭,一邊困惑地問自己:這個男人如此地傷害了你,你為什麼不憤怒?難道你不恨他嗎?

我瞬間的回答是:不恨!

為什麼不恨?我再問自己。

因為我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對我。

難道人了解了理解了就能少一分仇恨多一分寬容嗎?

我瞬間反問:可是恨就能解決問題嗎?不寬容你就得到解脫和快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