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賀端陽陸書看龍丹 慶生辰月香開壽宴(2 / 3)

賈銘們辭別陸書進城,同到強大家內。鳳林們先在船上曾向他們說明,將別的客辭去,因此他們來了,就各奔相好的房裏坐下。會吃煙的吃煙,不會吃煙的吃茶,談談笑笑,收拾睡覺。

歡娛夜短,早已天明。吳珍太早起來,將袁猷喊起,洗漱畢,離了強大家,先到熟錢店換了幾兩銀子,寫了十多張八嬌九扣票子,同到冷園茶館裏麵。這見有十多桌,總是頑龍船的朋友,見他二人總立起身來,舉手招呼。吳珍、袁猷看見總是府縣門首朋友,以及武職營兵、文武秀才、-卜二門大小把勢、彼此招呼過,另在一個堂裏坐下泡茶。那昨日撩鴨子兩個明友.走近吳珍、袁猷席上坐-下,端起茶碗在二人麵前斟了,吳珍忙喊泡菜,那兩人道:"前麵有茶,不用再泡。"吳珍逐先拿出兩張票子遞與二:人道:"你弟兄兩人買個飲食吃吃。"二人接過,趕忙收起。吳珍又拿出十張票子道:"九條龍船同鴨子船拜托二兄開發罷。"那兩人道:"二位哥哥,太菲了些,我弟兄兩人做不來。"袁猷又添兩張票子道:"推分些罷。"二人方才拿去。

吳珍把了兩豌茶錢,才出了茶館。有兩三個有頭臉的把勢,汕出來向他二人道:"這麼一個雅苗落在你們手內,把勢錢沒有分過家,我弟兄們要沾你弟兄光呢!吳珍不好回卻,每人把了一張票子,他們複進茶館去了。吳珍、袁猷同去將頑雜耍的約定日期,說了路腳,方才同到方來茶館,見賈銘、陸書、魏璧俱已到了,見禮入席。吳珍向陸書道:"大虧賢弟未曾同去,他們將你當個大財主,不曉得胡打亂說,要多少銀子。我同袁兄弟再四推情,才開發清了。陸書道了謝。眾人各用早點,陸書又拉到進玉樓,吃了午飯方散。

次日,陸書到姑母家取銀子,午後到了進玉樓。上得樓來,見月香房門簾放著,又聽得房內笑語聲,陸書疑是房內有別的客,不好揭門簾進去。那老媽見陸書站在房門首,便說道:"陸老爺,房裏沒人,盡管進去。"陸書揭起門簾進內,看見月香坐在床邊,麵泛桃花,兩顴通紅。床麵前斜擺了一張椅子,坐了一個年約二十餘歲的男子,雪白淨光麵皮,烏油油一條大辮,有二兩多辮線拖在背後,身穿漂白綢機小褂,元色縑絲褲,束著一條銀紅興布膽二十四個頭玉色絲絛,魚白布襪,元緞襪帶,元鑲元薄底鑲鞋;坐在那裏代月香捏腿。陸書進房兩人總未看見,那老媽跟著陸書進房,喊了一聲陸老爺來了,月香忙望著那少年人,將眼一擠道:"不捏了。"那少年人趕忙立起,在桌上將刀包拿著,匆匆去了。老媽趕忙將床前那張椅子端在原處,獻茶裝煙。陸書向月香道:"你才十幾歲,就要捶腿,將來上了年紀怎樣呢?"月香道:"我喊他刮臉,因身子困倦,叫他捶捶,那個時常捶呢!"陸書不便再說,仍在那裏迷戀,幾日皆未回去。

初十日清晨,月香梳洗畢局身換了陸書送的生日禮新衣裙。蕭老媽媽子並底下人各送酒、燭、桃、麵,陸書總收下,把了銀子算回禮。房裏點了一對大蠟燭,一張長壽燭。月香下樓,'在家神灶君前焚香點燭,禮拜過了,又與蕭老媽媽子、翠雲二人拜過壽,上樓與陸書見禮。正在鬧笑,翠琴也來拜壽,眾底下人上樓道喜,隨後賈銘、吳珍、袁猷、魏璧陸續來到,挑雜耍擔子人將擔子送到樓上,鳳林、桂林、雙林、巧雲各乘小轎到進玉樓門首下轎,上樓拜過壽。擺下點心,眾人用畢。月香向鳳林四人道:"小生日,又破費四位姐姐。"鳳林們道:"些微薄禮,何必掛齒。"

正在鬧談,隻見那頑雜耍的八九人,總帶著紅纓涼篷,穿著袍套,上樓道喜。吳珍問他們吃甚麼點心,那些人道:"在下買賣街抱山茶館吃過。"要了四百錢去會茶錢,就在樓上中一闖將一張方桌移放中央,鋪了紅氈。有兩個頑雜耍人捧了一例、漆茶盤,上蓋綢袱,放在紅氈上。那個人站近方桌,說了幾句慶壽吉利話,將綢袱揭起,裏麵蓋的是個坎著的細磁茶碗。那人用二指撚著碗底提起,又放在茶盤內,將左右手交代過了,將茶碗提起,裏麵是一個金頂子。又將茶碗將金頂蓋起,又說了幾句閑話,將茶碗提起,那金頂又變了一個車渠頂子。複將茶碗一蓋,又複提起,那車渠頂變了一個水晶頂。仍用茶碗蓋起,那水晶頂又變了一個藍頂子。又用茶碗蓋起,又變了一個大紅頂子。說道:"這叫做步步高升。"又將大紅頂用茶碗蓋起又說了許多話,將茶碗提起,那大紅頂變做一顆黃金印。說道:"這叫做六國封贈,將軍掛印。"將茶碗仍用綢袱蓋起,收了過去,站在旁邊。那人走至中間,又頑了一回"仙人摘豆",又是甚麼"張公接帶"。頑畢將方桌指過半邊,又換了兩個人上來。手裏拿著一紅氈,站在中間,兩人鬥了許多趣話,那一人格兩手、兩腿、胸前、臀後拍著,交代過了。那人將紅氈遞了過來,翻來覆去將紅氈又交代過了,望左邊肩上一披,往樓板上一鋪,中間撮高了起來,又說是吹氣了、畫符了,將紅氈一揭,裏麵是一大盤壽桃、饅首,一大盤花糕,代壽星上壽。陸書代月香賞了兩塊洋錢,那兩人複將紅氈拿起,重新交代一番,望下一鋪,又變出一大碗水,裏麵還有兩條活金魚。眾人喝彩,那兩人退下,換了三個人上來。將桌子擺在中間,有一個人拿著一擔大鼓弦子,坐在中間,那一人拿著一麵八角鼓,站在左首,那一人抄著手站在右邊。那坐著的念了幾句開場自,說了幾句吉祥話,彈起大鼓弦子,左邊那人敲動八角鼓,那坐著的唱著京腔,夾著許多笑話。那右首的人說閑話打岔,被坐著的人在頸項裏打了多少手掌,引得眾人嗬嗬大笑。這叫做"對紙兒",揚州不行,北京城裏王公大臣宴客總少不了的。

三人說唱了一回,退下,又換了一個人。手拿一柄紙扇,先學了些各色鵲鳥聲音並豬、鴨、狸貓、雞鳴犬吠,又學推小車、大車、牛車、騾車輕重上下各種聲音。然後掛起一頂小綢帳,那人走進帳子裏麵,眾人先聽得兩個狸貓汕著叫春,有一個七、八十歲老婦人哮嗽,喊了幾聲媳婦,有個泰州口音青年婦人自言自語道:"我家大爺出去了幾天,未曾回來,也不知是戀嫖,還是戀賭?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裏,這好春天叫我孤眠獨宿,如何睡得著覺!此刻軟塌塌的,你聽那不知趣的貓子,盡管在這裏亂叫,越加叫得人不知如何是好。"又聽得那老婦人掙著喉音喊道:"媳婦快些來呀!"那青年婦人道:"老媽媽子又在後麵叫魂了。來了,來了!太太喊我做甚的?"那老婦人道;"媳婦,我想睡睡中覺,睡也睡不著,渾身疼痛,喊你到後麵來代我捶捶。"那輕年婦人道:"你坐好了,我代你捶。"又聽得捶背響聲,老婦人道:"上些。"青年婦人道:"就上些。"那捶背聲或上或下,老婦人道:"媳婦乖乖,你唱個小調兒我開開心。"青年婦人道:"青天白日唱小調兒,鄰居家聽見耍笑呢!"老婦人道:"乖乖,你低些唱,那裏就被人聽見了。"青年婦人道:"唱得不好,你老人家莫要笑呀!"老婦人道:"好不好,無非頑的,那個笑你。"青年婦人捶著背,唱了一個"南京調",其詞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