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陸書同著月香、翠雲、翠琴回至進五樓,仍在那裏迷戀。朝歡暮樂,已非一日。韌到進玉樓的時候,見那大腳婦人張媽生得風流俊俏,便有心要同張媽落交,常時同他說說戲謔趣話。後來囪代月香梳妝,又恐月香吃醋,未能如願。張媽見陸書輕年美品,銀錢揮霍,但凡陸書與他說戲話,也是恐怕月香,惟以眉目傳情,不敢十分逗搭。這背地裏也不知向陸書要了多少銀錢衣飾。陸書是他放的差,無一不應。他兩人算是心交,因人礙眼,未得下手。
這一日,陸書正同月香在房中鬥趣頑笑,樓下翠雲房裏來了一起生窖,喊月香下樓。月香向陸書道;"又不知來了甚麼野種,大呼大叫。你且稍坐一刻,讓我下樓,三言五句打發他們滾蛋,再來陪你。"月香將陸書安慰定了,方才轉身下樓酬應去了。隨後張媽拿著自銅水煙袋,到月香房裏裝煙與陸書吃;陸書正坐在月香床邊,見張媽走近身來,將水煙袋苗子遞在他的口裏,樓上並無別人,陸書一時豪興,就將張媽拉了與他並肩在床邊坐下,向張媽道:"夥計,你把我的病都想出來了。今日天緣湊巧,卻好此刻他在樓下,我同你偷個嘴,任憑你要甚麼,我總依你。"說著就向張媽對了一個呂字,張媽趕忙閃讓,便要立起身來,早被陸書鐐住,水煙袋撩在樓板上。張媽道:"你隻圖口裏說得快活,倘若他走上樓來撞見了,叫我這個臉放在那裏!"陸書道:"他才下樓去,有好一刻才上來呢。你做點好事罷,就伏在張媽身上,用手來扯張媽的緄褲。不意月香悄悄的鑷著足步上了樓來,站在房門外,聽見他兩人這些語句,忍不住心頭怒起,揭開門簾走到房裏,超近床前,將陸書耳朵揪住哭道:"你這下作東西!你既要同他相好,我又不曾阻攔著你,你們那裏不好做混帳事,偏偏要遭塌我的床鋪!忙喊王媽來,代我將鋪蓋俠些拿去漿洗,我不能蓋別人哇鳥打鳥的髒被。"張媽見月香跑進房來,蘋忙將陸書一推,掙脫了身子,跑下樓去了。王媽進房,將床麵前那根水煙袋拾起,放在桌上。月香抓住陸書,碰頭撒潑,哭鬧不休。翠琴到房裏來勸解,月香不依。蕭老媽媽子聽見樓上吵鬧,趕忙上來將月香勸到對過翠琴房裏。月香還是哭著喊著,罵張媽下賤,勾他的客等許多蠢話。 張媽在樓下聽見月香哭罵不休, 也就惱羞成怒,遂在樓下喊道:"我在樓上裝水煙,陸老爺同我說了句頑話,將我拉了坐在床邊,你就硬說我們有事,你也不必假正經了,你同剃頭的偷關門,我們總明白,不肯說破了你罷了。我們在人家做底下人,'聲名要緊,你如今將我的名說壞了,別處難尋生意。再者我家丈夫是個蠻牛,倘若聽見我在揚州有甚風聲,我的命就沒有了。如今你既把我的臉撕破了,我也不要命了,還怕你這紅相公償不起我的命呢!"說著也就碰頭陋腦,尋刀覓剪。嚇得蕭老媽媽子、翠雲園翠琴並男女班子,樓上勸到樓下,月香、張媽媽兩人,愈吵愈凶。陸書趁著蕭老媽媽子將月香拉到翠琴房內,他就悄悄的欲想走下樓去,又被月香聽見腳步聲響,汕出房來,將陸書抓住,哭道:"你往那裏走,你圖開心,取樂漂腦子。如今他鬧起來了,你就想走,好脫幹淨身子,累我一人受氣。如今死也要死在一處!"又將陸書拉到房裏吵鬧。
那外場花打鼓見月香、張媽兩人總不依勸說,料想這事家裏人說不了結,趕至強大家,卻好賈銘、吳珍、袁猷、魏璧四人齊在那裏。花打鼓向四人告知,賈銘們聽了,一齊到了進玉樓。才進月香房裏,陸書看見他們來了,連忙起身招呼,邀請人坐。眾人看見月香秋總散了,.頭發披在半邊,眼睛哭腫,淚痕滿麵,倒在床上嗚嗚咽咽的啼哭;又聽得張媽在樓下吵鬧。賈銘們故作不知,向月香道:"陸弟媳,為甚麼事不睬我們了?想必是我們常時來取厭了。"月香連忙在床上拗起身來道:"賈老爺,你這話我細娃子就耽受不起了。適才與他陶了兩句氣,四位老爺來了,我細娃子未曾請叫得及,望四位老爺恕罪。"賈銘道:"那個來怪你,就是要怪你,也要看陸兄弟分上。你兩個人團甚麼事頑惱了鬥嘴?告訴我們,代你兩人評評理。"月香並不言語,陸書也不嘖聲。賈銘們追問至再,翠雲道:"陸姐夫、月姐姐不肯說,我來告訴你們。方才月姐不在房裏,陸姐夫與張媽在房裏說頑話,被月姐姐撞見,罵了張媽幾句,張媽急了,要尋死覓活,正在這裏吵鬧。老爺們來得正好,代他們調處清白,省得瞎扛瞎吵。賈銘笑道:"陸弟媳吃點醬油罷了,又吃甚麼醋呢!那個貓兒不吃腥,看我們分上不必說甚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