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記憶中林文茉的童年是在各種培訓班度過的，母親總對自己說：“茉茉啊，你是最高貴的小公主，小公主怎麼能不學畫畫呢？小公主怎麼能不學跳舞呢”，在母親的嚴格要求下，小小的林文茉在同齡人中的確是出類拔萃，自有一股不凡的氣質，儼然一個驕傲的公主，可是公主也會遇上自己的煩惱，那就是數學。林文茉就讀於星海市最著名的私立初中，隨著學習內容逐漸的加深，林文茉越來越覺得那些討厭的阿拉伯數字就像藍精靈裏的格格巫，處處與自己作對，戴著厚厚鏡片的數學老師在講台上講得眉飛色舞，唾沫橫飛，林文茉感覺老師那一張一合的嘴就像是在念著催眠的咒語，眼睛不由得耷拉一下來，到最後幹脆趴在桌上睡著了。隻聽老師大聲叫道“林文茉，你給我站起來！”教室刹那間安靜下來，“醒醒茉茉”同桌玲玲使勁推了林文茉一下，“怎麼了？”林文茉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正對上老師那雙噴火的眼睛。“你看你，上課就知道睡覺，你瞧瞧人家葉飛，回回考試都是全年級第一，是不是最有資格上課睡覺，人家比誰都認真！”葉飛，葉飛又是葉飛，那個數學筆記做的最好葉飛，那個總能找到n多種解題方法的葉飛，那個總考第一的葉飛，林文茉漲紅了臉，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坐在自己斜前方的葉飛。
一轉眼到了初三上半期，林文茉看著日漸縮水的數學成績，想著逐漸臨近的中考，整日裏唉聲歎氣，母親看在眼裏，也急在心裏，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到學校去了一趟。於是，在某一天，林文茉正式成了葉飛的同桌，林文茉第一次這麼仔細地打量身邊這位“數學男神”，葉飛低著頭看著書，沒有去理會林文茉的眼神。
林文茉小心的拉開了椅子，戳了戳身邊的人，“我今天就是你的同桌啦，請多多指教。”葉飛還是沒有把頭抬起來，隻輕輕回了一聲“嗯”
林文茉是不會忘記那個下午的，陽光正好，兩個還處於初識階段的少年，一言不發的幾個小時。葉飛始終沒有怎麼抬頭，林文茉雖然覺得這個人自帶不好相處的氣質讓她倍感尷尬，也不能否認青春彰顯在他的側臉上。
林文末自然不是一個耐得住尷尬的人，一會兒便和附近的同學大的火熱，完全忘了老師和母親煞費苦心把她安排到葉飛旁邊坐的目的，甚至在數學課上也開始偷偷摸摸給後桌傳小紙條，她正聊得開心，許久不說話的葉飛一把搶過了她奮筆疾書的對象，轉過頭來一本正經地盯著她
“你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坐到這裏，如果你要開小差請不要到這裏來。你如果真心想學，我可以幫你，但若不想，請你不要打擾我。”
這通話說的林文末目瞪口呆，心存羞愧卻又感覺自尊心受到了嚴重創傷，但她又找不到理由去反駁葉飛，隻好在後桌一臉驚訝的表情下翻開了數學書，從小到大哪有人這麼說她，再說自己其他科未見得比葉飛差，她又不是不想學，隻是真的學不好。她覺得心裏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也把頭深深地埋在了課本裏，一言不發。
現在想起來，林文末帶是很懷念當時如此單純的自己，如今已經變成往事中的笑談，那個時候在心裏默默下定的再也不理葉飛的決定，也是顯得那麼賭氣衝動而真實。
那個下午很是難熬，本來正好的陽光林文末也覺得刺眼，數學課也是心不在焉悶悶不樂，她偷偷瞟了一眼葉飛，還是一張完全沒表情的臉，全神貫注地聽著課，時而皺皺眉頭，時而用手托著下巴，眯著眼睛看因為陽光反射而變得模糊的黑板，他的睫毛很長，和微風交織在一起，有夏天尾巴的味道。
葉飛忽然側了一下臉，可能是一個姿勢呆久了，林文末一下從神遊中驚醒，忽的把頭埋的低低的，一邊譴責自己居然會盯著剛剛才義正言辭批評過自己的人看那麼久，一邊心虛的祈禱著對方沒有發現自己遊離的眼神。
她感到自己臉上有點發燙，或許是教室的風扇正好遺漏掉了她的那個角落。之後，老師在講的什麼，她便完全沒聽到了。
下課鈴總算是在她的千盼萬盼下緩緩響起了，林文末從沒覺得每一分每一秒有這麼長。她立即把書和筆往書包裏胡塞，準備強拉上拉鏈就跑
“林文末，不好意思，今天我的話有點說重了。我這人不太會說話請你諒解，我的意思是，你其他科成績那麼好，數學一定可以學好的，隻是方法和心態出了一定的問題，既然老師安排我做你的同桌，我就有責任幫助你，你以後有是那麼不懂的盡管來問我。”
葉飛突然的叫住讓林文末很是不知所措，麵對葉飛一臉誠懇的眼神和一本正經的臉，她頓時慌了手腳，做賊心虛似的不知道往哪裏看，草草回答了句謝謝，便飛快的跑出了教室。
太陽有些西斜了，走在路上，林文末細細的回想，發覺回家的路好像很長。
從陌生到熟悉其實也就是幾句話的事，雖然自尊心很強，但也十分寬心的林文末，把第一天那種詭異的沉默很快跑到了腦後，葉飛也想沒事人一樣，偶爾和她開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反而讓林文末越來越覺得這個人是假正經，還挺有意思的。
林文末是班上的宣傳委員，活躍於各大社團活動和學校演出，末夏熱潮漸退去，學校為了減輕學生壓力，在全校舉辦了一場話劇比賽，林文末自然是首當其衝，主動挑起了這個大擔子，還在全班麵前發表了一場慷慨陳詞的演講，腦袋一熱說自己全權負責，立下豪言壯語要親自上陣擔任編劇和導演。
然而期中考試在即，而等林文末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頭懊惱卻又隻有強撐著，一坐回座位就垂頭喪氣，眼神黯淡，生無可戀狀盯著黑板。
“自不量力”葉飛輕輕笑了笑“你自己看看你最近數學成績有一絲一毫的長進了嗎？這次期中要是再考不好，我懷疑我都要被叫去辦公室訓話了。”
“為什麼啊，你不是次次第一嗎”林文末把下巴磕在卷子上，已經沒有力氣抬頭思考了。
“因為我完全沒有將你改邪歸正。”
林文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側過頭著葉飛，“怎麼，葉大神，怕我連累你啊。要真這樣，我倒有個辦法，你幫我分擔點重任吧，比如說找找劇本演演話劇什麼的，我一定發毒誓這幾天每天學數學到淩晨。”還將四根手指舉著在葉飛麵前晃過來晃過去。
葉飛將林文末的毒誓手一把拍了回去“去去去，你要真有這心學數學，現在就該抓緊每一分鍾，自己的鍋自己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