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苦海(1 / 2)

就是這裏嗎?我看這一大片雜草,雜草中見那一抹孤單的小墳顯得格外得可憐,墓碑已經很破爛了,我走上前,用手撫摸那一片石頭被風吹雨淋後特有的粗糙,沒有名字,沒有照片,宛如他生前得到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愛情。墳頭很幹淨,上麵沒有雜草顯然是安言的傑作,墓碑的以旁擺著半人多高的狗玩具,落上了很厚的灰塵,黑色的眼睛悲哀的看顧這個小小的墳塋。我一邊一邊摸著墓碑,在應該擺上照片的地方反複留連,那應該是他的笑臉吧?顏飛,哥哥回來了,你怎麼不出來接我?這麼久不見麵,你就不想我嗎?顏飛。。。

顏飛,我回來了,哥哥回來了。

我沒有為他重修墓碑,這是你該做的。安言在我身邊蹲下,他拿起那個玩具輕輕的排掉上麵的灰塵,本來還有一個兔子的,結果找不到了,是你媽媽讓人埋掉這孩子的,後來我找到處理這件事的人,他們說孩子下葬的時候隻有一個單薄的棺材,就是那木板拚成的那種,沒有一件隨葬的東西,還說孩子的臉很安靜,就像睡著了一樣,如果不是手腕上麵一道道的血痕怎麼也想不到那孩子已經死了。我拿出掛在胸前的手鏈,純銀打造,一環扣著一環,連接的地方是一根短短的豎道,想把它帶到手腕上麵的時候就把那根豎道插進圓環裏就行了,他送我的時候是我要出國的前一天,他還什麼都不知道,笨拙的為我帶上,鬆鬆的掛在手腕處,在陽光下一晃一晃的亮得刺眼。顏飛,我該在這塊墓碑上為你寫什麼呢?我的名字還有資格出現在墓碑上麵嗎?我該怎麼寫你的年齡呢?你死的時候還不到14歲,可是也許你還不知道你真正的生日,你的母親當年沒有告訴老師你的具體的出生日期,僅僅在她離開你的時候為你煮了一頓大餐,然後老師記下了這個日子,在你以後的12年裏這就成了你的生日。你還真是命不好,在享受完人生快樂的第二天就失去了一切,或許你的命還是很好,老天讓你從一生下來就什麼都不明白,擁有簡單而單純的快樂,在國外的那些日子,我時常會想,如果你是一個正常人,你是否會過得比現在好。安言,你說我該在這墓碑上麵刻些什麼呢?唐顏飛之墓?哥哥安言,還是別的什麼。我走到墳塋的後麵,幹幹淨淨的,什麼雜草都沒有,安言總是會把本來是我該幹的活搶過去幹完,然後將自己隱藏好,看著我們幸福就好。我開始拔墳塋周圍的雜草,一顆一顆,很頑固啊,紮根在地裏,死命也不肯出來。手上被劃出道道血痕,開始滲出細細小小的血珠,安言跑過來將我一把拉開,攤開我的手用他的高級領帶幫我把血擦幹淨,你幹什麼?我帶你來這不是看你折磨自己的!可是,安言,在顏飛麵前,我沒有資格好好的,安安靜靜的活著。

我記得我出院以後母親封鎖了我所有與外界聯絡的方法,父親和母親爭吵過很多次,瘋狂的母親甚至揚言要把父親也鎖在家裏,原來希望能感化母親根本就成了幻想,她在這方麵有著常人無法匹級的固執。我躺在房間裏高級的大床上麵,把所有送來的食物打翻在地,母親就叫來幾個男人掰開我的嘴把一包包地胃藥灌進我的胃裏,叫來醫生把所有的營養配在一起注射在我的身體裏,好像她的目標就是不要讓我死掉。我躺著,無謂的掙紮,沒有人的時候呆滯的盯著天花板,同樣固執的開始一場永遠也進行不到頭的拉鋸戰。父親偷偷為我打開門他讓我趕快去找安言,結果第二天,母親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站在我麵前,她打開電視,我看見盛輝的股票一路下跌,眼前一片慘綠。父親鐵青著臉狠狠的給了母親一巴掌,打散了母親整齊的頭發,卻打不掉母親眼中的瘋狂。晚上父親來到我的房間,他說他要去安言家裏幫盛輝重振經濟,他不能看著母親再把這麼多年的友誼給毀掉,至於燕氏就讓母親自生自滅吧,他欠安家太多了。以後要你一個人麵對這一切了,你要堅強一點,像個男子漢一點,顏飛有我,有安言照看不會有事的,不要和你媽對著幹,順著一些,以後機會很多。父親離開的時候我覺得他的背影就像古代劍客的背影,那麼蒼涼,可是又那麼的頂天立地,我為有這樣的父親驕傲。

我沒聽父親的話,照樣固執的掙紮著,粉末狀的胃要把我嗆得快咳出血來,好幾次因為我的掙紮針頭斷裂,留在我的肉裏。母親在一旁冷冷的看著,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當所有人一身大汗的完成任務之後她總會問你還喜歡那個白癡嗎?還不願放棄嗎?我總是不回答她的問題,像是死了一樣躺在床上。終於有一天,她忍不住了,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我在你心裏還不如那個白癡?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什麼都幫你弄好了,早知道喚來這麼個結果,我當初就不應該把你生下來!我不理她,反正我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我幹脆什麼都不說,我甚至覺得這樣的日子挺不錯的,除了每天思念顏飛以外,我什麼都不用擔心,從早上一睜開眼睛就有人為我送茶送水,連洗澡,上廁所這種事情都有人幫忙完成,自己根本不用費什麼力氣,到了晚上,眼前就會一遍一遍的飄來顏飛的麵孔,笑的,害羞的,靦腆的,是思念得太過頭也好,身體不適產生的幻覺也好我早已不在乎了,畢竟我這邊像著他,晚上就能“看見”他,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