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智部總敘(1)(1 / 3)

馮子日:智無常局,以恰肖其局者為上。故愚夫或現其一得,而曉人反失諸千慮。何則?上智無心而合,非千慮所臻也。人取小,我取大;人視近,我視遠;人動而愈紛,我靜而自正;人束手無策,我遊刃有餘。夫是故難事遇之而皆易,巨事遇之而皆細。其斡旋入於無聲臭之微,而其舉動出人意想思索之外。或先懺而後合,或似逆而實順。方其閑閑,豪傑所疑;迄乎斷斷,聖人不易。嗚呼!智若此,豈非上哉!上智不可學,意者法上而得中乎?抑語雲“下下人有上上智”,庶幾有觸而現焉?餘條列其概,稍分四則,曰《見大》、曰《遠猶》、曰《通簡》、曰《迎刃》,而統名之日《上智》。上智部――見大卷一一操一縱,度越意表;尋常所驚,豪傑所了。集《見大》。

太公 孔子太公望封於齊。齊有華士者,義不臣天子,不友諸侯,人稱其賢。太公使人召之三,不至,命誅之。周公曰:“此人齊之高士,奈何誅之?”太公曰:“夫不臣天子,不友諸侯,望猶得臣而友之乎?望不得臣而友之,是棄民也;召之三不至,是逆民也。而旌之以為教首,使一國效之,望誰與為君乎?”

(評:齊所以無情民,所以終不為弱國。韓非《五蠢》之論本此。)少正卯與孔子同時。孔子之門人三盈三虛。孔子為大司寇,戮之於兩觀之下,子貢進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夫子誅之,得無失乎?”孔子曰:“人有惡者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僻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醜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於此,則不免於君子之誅,而少正卯兼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以不誅也。”

(評:小人無過人之才,則不足以亂國。然使小人有才,而肯受君子之駕馭,則又未嚐無濟於國,而君子亦必不概擯之矣。少正卯能煽惑孔門之弟子,直欲掩孔子而上之,可與同朝共事乎?孔子下狠手,不但為一時辯言亂政故,蓋為後世以學術殺人者立防。

華士虛名而無用,少正卯似有大用而實不可用。壬人金士,凡明主能誅之;聞人高士,非大聖人不知其當誅也。唐蕭瑤好奉佛,太宗令出家。玄宗開元六年,河南參軍鄭銑、朱陽丞郭仙舟投匭獻詩。敕日:“觀其文理,乃崇道教,於時用不切事情,宜各從所好。”罷官度為道士。此等作用亦與聖人暗合。如使佞佛者盡令出家,諂道者即為道士,則士大夫攻乎異端者息矣。)諸葛亮有言諸葛丞相惜赦者,亮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吳漢不願為赦。先帝亦言:吾周旋陳元方、鄭康成問,每見啟告,治亂之道悉矣,曾不及赦也。若景升父子歲歲赦宥,何益於治乎?”及費(礻韋)為政,始事姑息,蜀遂以削。

(評:子產謂子太叔日:“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則多死焉。――故寬難。”太叔為政,不忍猛而寬。於是鄭國多盜,太叔悔之。仲尼曰:“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商君刑及棄灰,過於猛者也。梁武見死刑輒涕泣而縱之,過於寬者也。《論語》赦小過,《春秋》譏肆大(上生下目),合之,得政之和矣。)光武帝劉秀為大司馬,時舍中兒犯法。軍市令祭遵格殺之。秀怒,命取遵。主簿陳副諫曰:“明公常欲眾軍整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奈何罪之?”秀悅,乃以為刺奸將軍,謂諸將曰:“當避祭遵。吾舍中兒犯法,尚殺之,必不私諸將也。”

(評:罰必則令行,令行則主尊。世祖所以能定四方之難也。)使馬圉孔子行遊,馬逸食稼。野人怒,縶其馬。子貢往說之,果詞而不得。孔子曰:“夫以人之所不能聽說人,臂以太牢享野獸,以《九韶》樂飛鳥也。”乃使馬圉入,謂野人曰:“子不耕於東海,予不遊西海也,吾馬安得不犯子之稼?”野人大喜,解馬而予之。(邊批:自是至理,安得不從。)(評:人各以類相通,述《詩》《書》於野人之前,此腐儒之所以誤國也。馬圉之說誠善,假使出子貢之口,野人仍不從。何則?文質貌殊,其神固已離矣。然則孔子曷不即遣馬圉,而聽子貢之往耶?先遣馬圉,則子貢之心不服;既屈子貢,而馬圉之神始至。聖人達人之情,故能盡人之用。後世以文法束人,以資格限人,又以兼長望人,天下事豈有濟乎!)選押伴使“三徐”名著江左,皆以博洽聞中朝,而騎省鉉尤最。會江左使鉉來修貢,例差官押伴。朝臣皆以詞令不及為憚,宰相亦艱其選,請於藝祖。藝祖曰:“姑退,朕自擇之。”有頃,左(王當)傳宣殿前司,具殿侍中不識字者十人以名入。宸筆點其一,曰:“此人可!”在廷皆驚,中書不敢複請,趣使行。殿侍者莫知所以,弗獲已,竟往。渡江,始鉉詞鋒如雲,旁觀駭愕,其人不能答,徒唯唯,鉉不測,強聒而與之言。居數日,既無酬複,鉉亦倦且默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