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體]生命就是一支煙,起初潔白規整,一點點被命運燃燒殆盡,留下一攤灰白粉末,肮髒醜陋。[/粗體]
周五的下午,沒有課,艾默樂得一刻鬆閑。她毅然決然離開了MIT的實驗室,跟著嚴雨回國,在所普通的大學裏找了個講師的位子。有多少人為她惋惜,有多少人暗自高興。她無所謂,在哪裏,做些什麼都無所謂。工作,不過是一個早上起床理由而已。
艾默靜靜的放下手裏的書,有點兒晃神,太久的低頭注視讓她眼睛暫時無法聚焦。窗外的陽光很強烈,但是沒有記憶中熟悉的蟬聲。她不習慣用空調,從儲藏室搬出老久的電風扇,慢慢的吹。她喜歡聽這樣單調而有些刺耳的聲音。讓她想起自己離開這片土地之前的幼時記憶。十五年之間,這個國家改變了太多,讓她一時間無法適從,隻能守著記憶固執的活著。
電風扇轉過頭,輕輕的吹拂著她墨黑色的長發,臉上一陣涼,伸手去摸,竟已浸滿了淚。她自嘲的彎了彎嘴角,點了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濃鬱的味道充滿整個胸膛,被煙霧籠罩的某個地方在隱隱作痛。
嚴雨不知道她抽煙,艾默在人前從來都是標榜最討厭煙味的,並以此為借口逼迫了她生命中三個男人,祖父,父親和嚴雨,都為她戒了煙。她記得念碩士的時候,嚴雨剛剛當上經理,每天早出晚歸,回家就打開電腦察看數據,收發email。有一天實在很累,就買了一盒煙,抽了一根。嚴雨把剩下的煙都交給了艾默,讓她監督他不要複抽。卻不知道,艾默監守自盜,幹掉了那一整盒之後,就養成了偷偷抽煙的習慣。
那時候的艾默很迷茫。她想不清楚自己每天辛苦的研究到底為了什麼。她深深的迷上了寫作,在網路上,寫一些灰暗陰沉的文字,沒有複雜的情結,隻有單純的場景,一個連接著一個。那樣的文字並比不上正統的言情吸引人,讀者不算多,卻一直忠實的追逐著她渙散迷蒙的腳步。她文中的女主必定身世坎坷,被所愛的男人慘無人道的虐著,鮮血,殘破的肢體,赤裸裸的性愛。
在她的文字裏,艾默一遍遍的描寫著女主點煙,坐在角落裏吸煙,看著升騰的煙霧發呆的場景。仿佛生命就是一支煙,起初潔白規整,一點點被命運燃燒殆盡,留下一攤灰白粉末,肮髒醜陋。
她不喜歡看那些青澀校園的愛情故事,可是她這一次忍不住婷的誘惑看了這一本。結果呢,不過是自找煩惱。艾默抬腳把那本書從形狀有些怪異的實木茶幾上的踢了下去,隨手磕了磕煙灰,正好落在書的封皮上。素雅的鉛筆畫,簡單的輪廓,複雜的花紋,就像那個時候的日子。表麵上單調,枯燥,內裏激情澎湃,熱血沸騰。灰色的煙灰仿佛一層塵土,掩蓋了那片純淨。
逝去的已經逝去。她想,她應該不會再懷念那時候的懵懂無知,自以為是。生活是要拿來享受的。即便,隻剩下了虛華的軀殼。
人的記憶總是不那麼可靠的。多年之後,快樂的事情,隻剩下快樂的感覺。卻想不起為什麼要快樂。仿佛開心就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情。隻要朋友在一起,不需要做什麼,不需要說什麼,太陽就是暖洋洋的,陰天是涼爽舒適的,就連風雨也都是激情浪漫的。
傷心的事,卻總是記得很清楚。連牆角的那一塊殘缺,鞋尖上的一個汙點,眼淚劃過臉頰的熱度,流入嘴中的苦澀,都那麼真切。時間,慢慢的把她曾經那樣精心守護的一串串記憶,拉扯斷了線,散落成一地零落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