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水是被秦溯明打橫抱著回來的,紫鴛見到她的時候,她正窩在秦溯明懷中,睡得很是香甜。
紫鴛原本是守在房內桌子前,見狀起身,摸黑到床沿嫻熟地整理好床鋪,恭候在一旁。似乎對於秦溯明的到來,並沒有一絲一毫的差異。
秦溯明是練武之人,耳目自然要靈敏一些。即便對房內布局的熟悉不比紫鴛,也能抱著懷中人悄無聲息到床沿前,輕輕把她放下。許是感覺到了動靜,一直睡得很是安穩的蘇若水有些不安地動了動,下意識地往他懷裏蹭了蹭。
在那一瞬間,秦溯明仿佛被凝固住了一般。明明這樣彎腰半抱著的動作很是辛苦,他愣是一動不動,直到確認蘇若水已然再次熟睡之後,才動作更加輕柔地把她放下,並順勢給她拉了拉被子。夜色正濃,哪怕明月當空,紫鴛依舊看不清他的神色,也不需要看清他的神色——他或許都不知道,他剛剛的溫柔即便閉著眼也能讓人感覺到快要溢出來了。
這裏畢竟不是久待之地。安頓好蘇若水,秦溯明抬腳就要走,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紫鴛卻突然幾步追上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紫鴛張了張嘴,卻始終無從說起。她該說什麼?她能說什麼?
秦溯明腳步一頓,卻是沒有回頭。
“你該相信你主子。”
他如是說。
他明白紫鴛這一跪的緣由,也知道她未說出口的話。但是她這一跪,卻是僭越了——僭越了她與蘇若水的感情,也僭越了他與蘇若水的情誼。忠心護主是好事,但是這樣的不知分寸,卻是大忌。
紫鴛在床沿站立良久,終是無奈苦笑。
她跟蘇若水二人,從最開始的相識方式和立場都是錯誤的。一個心懷愧疚,一個傷痕累累,又怎能奢望前事一筆勾銷,如同一般主仆,從此心無芥蒂,可坦言利弊、為她出謀劃策呢?蘇若水需要她,可是,蘇若水也不需要她!
大清早,蘇府被抄家的消息便傳得沸沸揚揚了。據說,是有人告密,蘇丞相私通外敵,企圖造反。皇帝震怒,立即下旨蘇家滿門入獄,待查證後抄斬。消息是一個婆子帶來的,這時蘇若水剛梳洗完畢,正要去前廳給國公夫人請安。婆子說,夫人和二少爺正與前來捉拿她的人周旋,特命她前來傳訊,讓少夫人安心待在自己的院落,莫要前去添亂。
蘇若水有一瞬間的愣怔。隨即,一個奇異的念頭湧上她的心頭——從前,他們在蘇府尚可阻撓,但若是她也一並入獄,還有誰可以阻止她見娘親?若是不能見到珍視之人,生有何意?但若是可以和娘親度過最後的時光,死又何妨?
蘇若水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壞了紫鴛和那婆子,紫鴛死死擋在門口,不停地勸道,“小姐,冷靜些,國公夫人和姑爺會有辦法的,您不能現在送上門去啊!”蘇若水眼裏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臉上甚至帶上了幾分欣喜,“紫鴛,你讓開,我自有我的用意。”若是平常的蘇若水,她不會多加阻撓,可她如今這番癲狂模樣,她哪裏敢退讓半分?
那婆子也不管許多,見勢就跑,約莫是過去通風報信。陳嬤嬤趕來時正好迎麵碰上,一看紫鴛還牢牢堵住房門,便停下冷聲吩咐,“就回稟說,少夫人情緒不佳,但已被奴婢們勸住了。”那婆子也是個會看眼色的的,自然曉得陳嬤嬤言下之意,當下笑意盈盈道,“老奴明白。”
江毓梵再怎麼受國公夫人喜愛,但這府中的風向,最終還不是得看二少爺的?
陳嬤嬤走近房間的時候,就聽到了蘇若水厲聲低吼,“紫鳶,我叫你讓開!”紫鳶渾身緊繃,杵在門口一動不敢動,聲音雖柔卻沒有了以往的沉穩,“小姐恕罪。”她怕蘇若水現在的狀態,更怕自己會因為眼前這雙眼睛真的讓開了。蘇韻儀向來端莊冷靜,麵對幾乎是瘋狂狀態的蘇若水,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