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門大會反對八國通牒
1926年3月17日夜,清華大學(當時稱清華學校)學生會召集全體學生在大禮堂開會,決定於18日全體進城,參加在北京天安門舉行的北京市民反對八國通牒國民大會。18日晨,清華學生300餘人由清華園車站搭火車進城,整隊前往天安門參加大會。大會在上午10時開始,開會後才知道要參加遊行並到執政衙門請願。因十七日段祺瑞的衛隊曾把前往請願的代表刺傷,開會時還拿出血衣叫大家看,因此參加會議的人更加憤慨。這時徐謙在天安門講台上講話,他大聲說:“不要怕,段執政的衛隊換了,今天在執政府把門的是國民軍,大家去吧!不要怕!”大會最後通過了幾項決議:
1.電促全國民眾一致反對提出最後通牒的八國;
2.電請全世界弱小民族一致反對帝國主義;
3.請段政府駁斥八國通牒;
4.驅逐八國公使出境;
5.督促國民軍為反對帝國主義而戰;
6.組織北京市民反帝大同盟。
遊行示威
通過決議之後,即整隊遊行,參加遊行示威的學生約2000人。浩浩蕩蕩,由東長安街向鐵獅子胡同執政府行進,沿途高呼“反對八國通牒!”“鞏固大沽國防!”“反對日艦援助奉軍上陸!”“打倒帝國主義!”“取消不平等條約”等口號,並高唱“打倒列強”的革命歌曲。我和清華同班同學黃瑞雲在行列中走了一段路程之後,因想看整個遊行隊伍而離開清華行列向前行進,直至走到遊行隊伍的最前麵。當時各校遊行學生所持的紙旗均係在細竹竿上,俄文專修學校(當時簡稱俄專)學生所持的標語旗子則係在相當粗的木棍上,還看到先一天(3月17日)被段執政衛隊所傷的請願代表的血衣挑在遊行隊伍的前麵。
遊行隊伍走近鐵獅子胡同時,逐漸分散了一些,最後(下午1時20分左右)由鐵獅子胡同東麵進入段執政衙門圍牆內的有三四百人。我和黃瑞雲同學因搶行在遊行隊伍前麵,因而最先進入圍牆之內,最先到段執政府的大門口。
衛隊慘殺請願學生
我剛進入圍牆,即見段執政府大門口站著一連衛隊,列成橫隊,一字兒排開,每排的排長站在排頭,連長站在全連中央前麵約五六步之處。該連士兵每人有三件武器,一為馬槍(短步槍),一為盒子炮,一為長二尺許、刃寬一寸多的劍。排、連長則隻帶軍刀、盒子炮,此外還各帶口哨一枚。
當衛隊看到遊行隊伍的頭一個人進入圍牆之後,連長即發出“注意”的口令,當時全連士兵即由稍息轉為立正姿勢,同時即將寬刃劍筆直地豎起來,並打開盒子炮的外殼,將槍插在腹前皮腰帶中。
我在進入圍牆之後,走到衛隊前麵,緊挨著士兵,再三觀察他們所持的三件武器。當時我覺得所有的衛隊人員的麵孔都繃得緊緊的,兩眼向前直觀,對進來的遊行隊伍像無動於衷,麵孔上毫無表情。
隨後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有一學生走到一排衛隊前麵,對著一個衛隊問道:“你們為什麼不到大沽口去援助國民軍?”回答說:“我們是衛隊,我們有我們的責任,怎麼能隨便到大沽去?”接著那個學生操著南方口音,大聲地斥責說:“你們是走狗的走狗!”那衛隊便繃著臉,不吭氣。
遊行隊伍都進入圍牆後,人們便聚集在執政府大門口東側的石獅子附近。當時群眾代表要求麵見段祺瑞,但衛隊緊閉大門,不許進入,也不準見段,於是群眾憤怒地高呼口號。忽然聽到衛隊連長下命令說:“準備!”衛隊士兵就一同端起馬槍,拉開槍栓,裝好子彈。連長一聲命令“放!”士兵便向圍牆內的群眾射擊。射擊的時候,連長不斷吹哨子,哨音一停,射擊便隨之停止,哨音再一響,便又射擊起來。這樣時停時放,進行了約十分鍾之久。
我在射擊開始的一刹那,還以為是放空槍,但是當我看到圍牆頂上的瓦片紛紛地被打下來,不少學生的衣服上染上鮮血的時候,才猛然省悟到這是實彈殺人了。這時我看到圍牆內的群眾已開始跑開,我發現圍牆的西麵有一門(通向鐵獅子胡同的西頭),便由該門向外跑。但當我跑到門口時,被奪門而走的群眾擠倒,不但我身下有人,而且身上也壓了許多人。經過極力掙紮,終於爬起來逃出門來。在逃出門後,我曾回頭向圍牆內瞅了一下,但見塵土飛揚,衛隊正手持木棒或衛劍向尚未脫險的群眾追逐砍殺。
我逃出圍牆西門,進入東西向的鐵獅子胡同時,本以為這就脫險了,孰料在該胡同內的海軍衙門和要人公館門口,已經預先築好半人高的射擊掩體,士兵憑借工事向通過的群眾射擊。群眾聽到槍聲,便倒伏在地上不動,等到射擊停止,不約而同地立起向前快跑。槍聲均來自胡同北麵,時斷時續。
我隨著群眾在胡同內跑時,不知此胡同它有多長,是死胡同還是活胡同,最後跑到胡同的西端,再往前走,便進入南北向的王府井大街了。
回校後才知道清華學生魏傑三被當場打死,同班同學丁緒淮重傷被送往協和醫院。經醫院檢查,子彈頭打入肺內,因他身體虛弱不能開刀取出。我們到協和醫院為他輸血的時候,又看到因重傷而死於醫院中的共六人。魏傑三烈士葬於清華大學工字廳北麵荷花池畔假山鬆林的西北隅,並由清華大學為之立大理石紀念碑一座,上書“魏傑三烈士之墓”,以資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