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雅玫掙紮要去酒櫃。我將她按倒在布藝沙發上,說,“歇會吧。我去煮茶……”

譚雅玫是個會過日子也蠻有情調的女人,她家裏藏有普洱茶磚,還有巴西咖啡豆。以前每次來她家輔導她女兒功課,譚雅玫都會柒茶,煮咖啡,端小吃。屋子裏香氣繚繞,充滿煙火氣。

我端了杯熱茶給她。“醒醒酒吧。”

她看著我,“小玫,你怎麼這麼瘦?”

“還好啦。一直都這樣。”

“你看我,喝水都長肉。”

“沒有啊,你身材很好,肉長的是地方。”

我並沒有恭維她,譚雅玫豐乳肥臀,有唐朝美人的遺風。

“哼,人家看相的,說我這屁股,天生是做大的。沒想到卻做了——小。”

“什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的發妻是和他農村裏一起出來的,休是休不掉了,隻有等她先歸了天。”

我明白了,她講得是她的老情人。在深圳的這些年,一直都是他罩著,才有了今日的房產和地位。可是,她要的名分,卻沒有。

“過年,他們一家子回鄉團聚。把我一個人孤零零丟在這兒,到底還是強不過啊。”譚雅玫借著酒精的作用,話特別多,她心裏有怨。

“誰叫你愛上有婦之夫!”我也是說自己。不過,陳君和他不一樣的。

“我們這樣的女人,碰到的好男人,都是別人的老公啊。”

可是,我遇到陳君的時候,我們都還是孩子。

腦子裏迅速被陳君又占據了,這個萬家團圓的除夕之夜,他,此刻在做什麼?和妻兒喝著酒,談天說笑,工作暫時放到了一邊,享受著天侖之樂。他不會想起我的。

心裏一陣莫名的疼痛。埋頭喝茶。

手機“滴”的一聲,又“滴”的一聲。是蜂擁而至的賀年短信。同事的,客戶的,遠遠近近的朋友,紅麗在江蘇無錫,林晨陽在巴裏島,彩霞在老家,她今年幸運,趕在雪災來臨前回到了家。

我也群發了短信。給陳君卻是單獨的一行字。

午夜時分,陳君的短信飛來,四個字,“新年快樂!”多麼簡約啊。

電視春晚倒計時達到高潮。譚雅玫從小睡中驚醒。

“啊,又是一年了!”她喃喃自語。

酒已經醒來,她起身去廚房,忙了一會兒,端上一盤茶葉蛋。

又從酒櫃裏拿出一支紅酒,擺了兩隻高腳杯,說,我們再喝點吧。

“還喝啊?”

“沒關係,反正今晚又不出去了。你就在這睡,貪點杯沒關係。過年嘛,慶祝一下!”

給她一勸,我也就端起杯了。這萬家團圓的夜晚,我們以酒暖身吧。

譚雅玫說她喜歡白居易的一首詩: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在冬天,圍著小火爐,窗外落著雪,有梅花暗香浮動,和知己把酒聊天,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這首詩,吳越也是喜歡的。我們在上海的時候,冬天,也經常在一起小酌。

啊,吳越,她已經離開我好幾年了。你在天國還好嗎?再也不會為情所傷了吧?

我的眼睛矇矓起來。

“來,願我們新年有好的歸屬。”譚雅玫和我一起舉起了杯子,窗外是燈火璀璨的夜空。仰起頭,天在燈火之上,那麼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