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醫院住了半個月。姐姐陪了我十天,那天左永明火急火燎打電話來,說又要下鄉,毛毛不願意去奶奶那邊,問她能不能回來。又說最近的成績下降,老師懷疑她早戀。姐姐放下電話,眉頭緊蹙。“趕緊回去吧。”我勸她。
“那你怎麼辦?”姐姐攤開手。
“我沒事,不已經好了嗎?”
姐姐歎了口氣,稱自己是救火隊員。哪裏有情況往那裏奔。
我讓她安心回去,再過幾天,我就可以出院了,現在一切情況都良好。“你看,你一個人要跑那麼遠,有什麼事也照顧不到,如果媽媽知道了,又要罵你了。”姐姐抱怨道。
“你不要和她說就是啦。”我央求道,並保證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
躺在病床上,我反省自己,這麼多年來,我自私地活著,讓家人為我操著心,雙親年紀漸老,我依然一事無成。再不能這樣下去了。
姐姐走後,陳君每天來的更勤,還特別交代了我的陪床護士。除了白天的兩次查房,晚上也時不時過來看一下。有時是下了手術直接過來。當然,他也不是看我一個人,這一層樓有好幾個是他的手術病人,或者參與手術的病人,有的是肝,有的是膽,比起我的囊尾手術,都嚴重很多。同病房的病友很羨慕我的待遇,陳君進來,身後總是跟著副手,護士,特別是大查房時,他神情威儀,跟著的人則小心謹慎的樣子。那個時候,他查到我這兒,話也不多,甚至隻是看一眼就過去了。晚上,他過來時,會在我床邊坐一會兒。給我削一隻水果,問詢一下身體情況。我告訴他,我不久前去了災區。他很驚訝,“難怪有一段時間老沒消息了,怎麼之前沒聽說?”
“你並不關心的。”我望著他,心裏說道。
“給你打過一次電話,沒接通。”他說。
我抿嘴輕笑了一下,“是嗎?”我不相信。
“過兩天我就要出院了——”我長長地籲了口氣。
“出院就好,你看,我們永遠出不了醫院!”陳君半開著玩笑,口氣有一份無奈。
“出院就見不到你了。”
“不還在一個城市嗎?醫院又不會搬走的。”
我怔了怔。是的,還在一個城市。可是,有時候咫尺就是天涯,天涯就是咫尺。
我出院的前一天,陳君沒來,他的太太季瓊卻來了,提了兩盒蛋白粉。說,“陳君昨晚接到緊急通知,要去北京出差。讓我過來看看你。”
“唉,他也真是的,你做手術也不早說,不然哪等到今天才過來?”她抱怨道,“你一個人在深圳,住院,沒有個人照料怎麼行?”
“我姐姐前一陣子來過,剛走沒幾天。我沒事了,小手術,恢複的很快。”
“你姐姐?夏小蓉?”她臉色愣了一下。
“你認識我姐?”我驚訝極了。
“知道啊。好多年前,見過一次,印象很深,你姐姐很漂亮。她來我們學校,就住我們宿舍——”季瓊似乎一下子回憶起什麼。
“姐姐那次去南京順路看陳君。”我故意篡改了實質。姐姐不是順路,而是特地。
季瓊卻大大咧咧地跟我回憶起往事。我從不知道,那次姐姐走後,陳君病了一場,是季瓊一直照顧著他。她一直喜歡他,明明知道他那時心裏有別人,卻還是喜歡他。“我知道,他天生是個醫生。他的細心,嚴謹,無人能及。”
季瓊臉上帶著驕傲,“他唯一的一次實驗差錯,就是在大學,你姐姐來的那一次,他心不在焉,拿錯了工具。這以後,他再也沒有了。”
我定定地望著她,季瓊,陳太太。他們確實是完美的一對,彼此成就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