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我做了一個夢
葉深深扶著沈暨回醫院,他那高大的身材壓在身上,簡直讓葉深深都走不動了,雖然他努力支撐著,兩個人也走得十分緩慢。
在快要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葉深深偶爾一轉頭,看見沉默從另一邊巷子口出來的艾戈。
他站在他們不遠處,看著沈暨的模樣,卻沒有過來,隻靜靜地在黑暗中盯著他們走過自己的麵前。在背光的地方,他的眸子幾乎變成墨綠色,沒有一絲光亮。
葉深深沒有跟他說話,攙扶著沈暨,艱難地回到了醫院。
逃跑的患者讓護士好好訓了一頓,直到沈暨誠懇地賠禮道歉又真誠地誇獎她的唇形適合微笑之後,護士才止息了自己的怒氣,站在病床前給了他一個笑容:“明天早上檢查之後才能確定你是否可以出院。”
等護士走了,葉深深才覺得自己的手腕有些不對勁。她將衣袖撩起來一看,腫了一大塊,袖口都快拉不上去了。
“是剛剛扭到了嗎?”沈暨擔心又焦急,抬手想握住看一看。
葉深深把他的手按在床上,示意他上麵還紮著針呢,然後站起身,說:“我去急診看看,沒什麼,開點藥抹一抹就好了。”
走出門的時候,她才捧著自己豬蹄一樣的手吸了兩口冷氣。
“怎麼了?”一個慣常冷漠的聲音在她前麵響起。
她抬頭一看,艾戈靠在醫院的白牆上,居然沒有離開。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顯然也看到了那慘狀。
葉深深垂下手,沒好氣地說:“剛剛摔倒了。”
這種不善的口氣,讓艾戈看向她的目光又轉為冷冽。
但葉深深也不在乎了,她從他麵前走過去,而他也沒再理會她。
走到拐彎處,她回頭看了看,艾戈隻一動不動地靠在沈暨病房門口,沒有進去,也沒有離開。
腕關節扭傷,醫生給她開了支噴劑。
葉深深打聽了一下,在醫院外找到了一個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給沈暨買了點吃的拎回來。
經過門口的艾戈身邊時,她猶豫了一下,取出一小杯咖啡遞給他。
艾戈垂下眼看了看,不屑地將自己臉的轉向旁邊去了。
葉深深才不勉強他呢,將杯子收回袋子中,轉身就要進病房去。
然而,艾戈的聲音在她身後低低響起:“有茶嗎?”
眼睛真尖,一下子就看見她袋子中還有一杯紅茶了。
葉深深悶聲不響地將茶拿出來遞給他。他打開蓋子喝了一小口,頓時皺起眉,想必這種品質的茶遠遠超出了他的接受下限。
葉深深沒理他,走到病房中的時候,聽到後麵傳來紙杯落在垃圾桶中的聲音。她有點心疼地在心中狠狠翻了艾戈好幾個白眼,這可是她花錢買的。
沈暨躺在床上,還乖乖地等著她。葉深深看了看,點滴還有一段時間才打完,便在旁邊坐下,取出剩下的咖啡和牛奶看了看,想想還是把牛奶留給沈暨,自己給咖啡加了兩包糖進去。
熱飲都還很燙,難以入口。
沈暨捧著飲料,暖著自己的掌心,葉深深坐在他的旁邊,輕聲問:“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鬧到這樣的程度,可以對我說一說了嗎?”
沈暨抬眼看她,沉默地咬住下唇。
“肯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吧,而且我猜他學中文可能也和你有關?”所以,艾戈聽清楚了她對沈暨說的話,並因此而將她和沈暨連在了一起報複。
“我欠了他……太多了。”沈暨緊緊地捏著手中的杯子,聲音艱澀得幾乎無法吐出:“他的母親,他的童年,他的家……全都被我毀掉了。所以,無論他現在對我做什麼,我都沒話說,隻是,他不應該波及到你。”
葉深深緊抿住下唇,說:“我才不信呢……你比他還要小,怎麼可能毀掉他這些東西。”
沈暨抬眼看她,那雙一向璀璨溫柔的目光,此時卻蒙著一層枯敗的灰色,而他的臉色,則比他的目光還要絕望。他說:“因為我媽媽,曾經不道德地搶了他的父親,帶著我登堂入室。”
葉深深揣測著,沈暨不是混血兒,所以她母親應該是與沈暨的華裔父親離婚之後,又嫁入安諾特這樣的豪門。沈暨這樣的美貌,肯定是繼承自他這個厲害的母親。
“但是,大人們之間的感情出現了裂縫,所以分手或者再婚,也是常事啊。而且,就算是父母再婚,那也不是孩子可以選擇的,不是嗎?”葉深深知道法國人對於這些並不在意,艾戈的反應不應該這麼激烈,更不應該遷怒在沈暨身上。
然而她的話,絲毫未曾安慰到沈暨,他深埋著頭,胸口急劇起伏,聲音也幾乎不成句:“可是,他的母親在離婚之後,乘坐飛機離開時,出了空難……至今連遺體都沒有找回。”
年幼的沈暨根本不知道,艾戈將母親的死全都歸罪於他母親。而沈暨母親卻與再婚的父親拋下他們度蜜月去了,所以艾戈在傷心憤恨之中,唯一能做的就是抓著住進自己家的沈暨痛罵。沈暨用兩個月的時間學會了法語,找他複仇對罵時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到來,是這麼不受歡迎。年幼的他贏了罵戰,但最終在艾戈的絕望痛哭麵前知道了自己與母親給他造成了多麼大的傷害。
對自己母親失望透頂的沈暨,回到了倫敦親生父親的身邊。他從小就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繼母與他感情非常好,所以他生母認為兒子背棄了自己,也生氣得不再來看他了。他跟著繼母在顧家做客時,遇見了顧夫人容虞,他幫她在花園中偷偷地染出了自己的第一塊布,從此對服裝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也認識了容虞的兒子顧成殊。長大後的沈暨放棄了父親的殷切希望,放棄了所有名校,前往法國學習服裝設計。還沒有畢業,他的設計已經被時尚界的人所關注,甚至還有人預定了他的畢業設計,更有許多大牌向身為在校生的他發起邀約,就像當年許多大師的待遇一樣。
如果一切就這樣順理成章發展的話,沈暨將擁有一個完美的人生。他相信自己的才華與對服裝持續的熱愛,他在圈內左右逢源,成為著名設計師指日可待,然後隨著年齡增長成為大師,步入殿堂隻需要時間。
然而,一切結束在他回倫敦參加的一個聖誕聚會。
他是廣受歡迎到處有朋友的沈暨,跟著顧成殊混進了他們學校的聚會。生性好靜的顧成殊早早離去,而他與畢業的學長、剛入學的學妹等等各種人混在一起,在平安夜的酒精與舞蹈催促下,迎來了十二點熄燈遊戲。
燈亮之後,槲寄生出現在他和旁邊一個陌生男生之間。
沈暨已經很高了,但那個男生比他還要稍微高個一二公分,棕發約略遮住一些灰綠色的眼睛,在燈光下兩人對視,有點尷尬。
槲寄生之下,該有一個吻。
周圍響起了鼓掌聲,腐國人民吹起了口哨,熱切期待他們之間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