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十一月三十日,德沛、旺紮勒的兩份奏折同日送到,言及呂守曾畏罪自盡,會審盧焯之案,“有百姓數百人,喧言求釋盧巡撫,推倒副都統衙門鼓亭柵門”。②呂星垣記此次越民惹事之情說:“越民呼呶罷市,竟篡奪公,舁置吳山神廟,供鋪糗如牆,求保留者數萬人,走督轅擊鼓,公嗬不散,乃夜逃歸頌係所。”《清代碑傳全集》卷71,呂星垣:《資政大夫湖北巡撫盧公神道碑》。袁枚亦書此事說:“獄兩月不具,浙之氓呼呶罷市,篡公於頌係所,舁至吳山神廟中,供鋪糧菜,盛者如牆而進,所過處,婦女呼冤躅足,數萬人赴製府軍門,擊鼓保留。”《清代碑傳全集》卷71,袁枚:《原任浙江巡撫盧公神道碑》。
乾隆帝對德沛之奏批示:呂守曾的自盡,百姓的惹事,皆“汝等辦理不妥所致”,不須“嚴究為首之人”,以免“又滋一番擾累”,“但刁風亦不可長”,“可速結盧焯之案”,令旺紮勒進京。《清高宗實錄》卷155,頁24、25.
乾隆七年四月二十八日,刑部等衙門會題盧焯營私受賄一案。據調任閩浙總督德沛、欽差副都統旺紮勒疏稱,經“臣等逐一訊明”,分別按擬,除盧焯事後受財、求索借貸等輕罪不議外,應如德沛、旺紮勒所題,“盧焯、楊景震俱依不枉法贓律,擬絞監候秋後處決”。呂守曾亦應擬絞,已縊死,毋庸議,但其身任監司,婪贓逾貫,原係應擬死罪之犯,自不得援身死勿征之條寬免,仍著其嫡屬勒追入官。帝從其議。《清高宗實錄》卷165,頁23.
若按贓銀數量而言,盧焯之贓超過薩哈諒、鄂善(詳後)數十倍,可盧卻僅以絞監候結案,與薩哈諒相同,輕於鄂善(被勒令自盡),看來乾隆帝是因其有才和築尖山壩有功,才對其從輕發落。第二年帝以盧焯完贓減其罪,戍軍台,乾隆十六年召還,二十年起用,署陝西西安巡撫,二十一年授湖北巡撫,二十二年又因其減值置辦入貢方物等過革其職,戍巴裏坤,二十六年召還。三十二年盧焯去世。
三、兵部尚書鄂善受賄千兩處死。
乾隆六年三月十九日,也就是山西布政使薩哈諒被彈劾後的第十二天,乾隆帝下了一道頗為奇特的諭旨,令王大臣查審原九門提督今兵部滿尚書鄂善受賄之案。一開始他說,據禦史仲永檀參奏:原提督鄂善於張鳴鈞發掘銀兩案內,受俞長庚之妻父孟魯瞻銀一萬兩,孟托範毓髕“與提督說合”,“屬其照拂”。侍郎吳家騏亦得俞姓銀二千五百兩。此係“風聞”,“據實密奏,以備訪查”。緊接著他便講道:鄂善係朕倚用之大臣,非新用小臣可比,仲永檀“欲朕訪奏”,不知應委何等之人?若委之禁近小臣,豈大臣不可信而小臣轉可信乎?若委之大臣,又豈能保其必無恩怨乎?況命人暗中訪查而朕不明言,藏於胸臆間,是先以不誠待大臣。此事甚有關係,若不明晰辦理,判其黑白,“則朕何以任用大臣,而大臣又何以身任國家之事耶?”著怡親王弘曉,和親王弘晝,大學士鄂爾泰、張廷玉、徐本,尚書訥親與來保秉公查審,使其事果實,“則鄂善罪不容辭,如係虛捏,則仲永檀自有應得之罪,王大臣必無所偏徇於其間也”。“朕所以廣開言路,原欲明目達聰,以除壅蔽,若言官自謂風聞言事,不問虛實,紛紛瀆陳,徒亂人意,於國事何益!”是以此案必須徹底清查,不便含糊歸結,“亦正人心風俗之大端也”。《清高宗實錄》卷139,頁5、6、7.
此旨之奇在於,他對言官很不滿意,頗有怪罪之意。彈劾貪官是科道的主要職責之一,“風聞言事”更是朝廷給予言官的權利,何況就在此旨下達的前十天,皇上還因言官未曾參劾墨吏薩哈諒、喀爾欽而下諭予以指責,可是,為什麼今天仲永檀的劾疏,乾隆帝卻要抓住其“訪查”之詞而大做文章?他一則說鄂善是“朕所倚用之大臣”,非新用的小臣可比,顯係暗示鄂善不會作出這種貪贓枉法的勾當,不是貪官,聯係到十天前他對滿尚書的操守打包票的諭旨,此意更為明顯。再則他說不應“訪查”,用近身小臣查,不可,用大臣查,也不可,恐其有個人恩怨,暗中訪查,亦不行,是以不誠對待大臣。照此講來,則大臣所做違法之事,是不能查了,是不該查了,隻要是大臣,就可為所欲為,他人不敢說半個不字,天下哪有如此不講道理的邏輯?三則他又怒衝衝地宣布,必將此事明晰辦理,否則難以任用大臣,大臣無法身任國家之事。這簡直是明顯地對言官加以威脅了。四則又指責言官憑仗“風聞言事”,而不問虛實,紛紛瀆奏,擾亂人意,於國無益。此話更是謬而又謬了。簡而言之,乾隆帝之所以講了這樣一大堆不合情理以勢壓人的話,不過是告訴群臣,他對仲永檀之劾奏鄂善,是十分不滿的,他將對其加以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