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停戰議貢中安和好。(3)(2 / 2)

乾隆帝賜予阮惠的詩如下:

“三番耆武匪佳兵,昨歲安南重有征。

無奈複黎黎厭德,爰教封阮阮輸誠。

守封疆勿滋他族,傳子孫恒奉大清。

幸沐天恩欽久道,不遑日監凜持盈。”②。

既賜敕諭,又冊封為王,還贈禦製詩書,雙方敵對關係完全結束,代之而來的是友好往來,緊密聯係。五十四年七月中,阮光顯奉表到達熱河。二十四日乾隆帝在避暑山莊的卷阿勝境,召見阮光顯,賜宴,令其隨同蒙古王公文武大臣入座觀戲,賞給阮惠玉觀音、玉如意及金絲緞、朝珠等物,賞阮光顯磁羅漢、玉如意、金絲緞、銀盒等物,對其副使及隨行人員,亦分別賞予如意、緞、盒、銀兩。乾隆帝又於當日下諭說:從此以後敕諭該國及守土各官,以及安南行文,俱改稱阮惠為安南國王,不再以國長相稱。待八月初十日大宴時,仍行厚加賞齎。明年阮光平親來祝壽時,其入座位次,令在宗室親王和舊外藩親王之下郡王以上,“其賞齎更當格外優渥”。《清高宗實錄》卷1335,頁18、19.

同日,乾隆帝頒行《禦製再書安南始末事記》,敘述棄黎封阮的原因和意義,其文為:

“……蓋黎維祁之庸昏,孫士毅之失算,以致阮惠複據安南,向固言之詳矣。然使孫士毅即早遵旨班師,而阮惠亦必複來,是不過無傷我官軍之事耳,但甫經興滅繼絕之藩國,視其仍滅絕而弗救可乎?則是師猶無了期也。茲黎民實因天厭其德而自喪其國,而阮惠以獲罪王朝,震悚悔過求降,並請詣闕乞封,斯則不勞師而寧眾,與封黎氏無異。……夫予臨禦五十四載,經大事屢矣,每以危而複安,視若失而乃得,即予自問,亦不知何以臻此,所謂非人力也,天也。天之眷予者獨厚,不忍言報,惟恐弗勝,即此納降安南一事,恐後人未識輕重久長之至意,故複敘而書之。”《清高宗實錄》卷1335,頁20、21.

乾隆帝此文,字句不多,但含意頗深,其中兩點尤為特別突出。

其一是對清軍敗於黎城的原因,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迄今以前,他都將此歸咎於孫士毅不遵諭旨未及早撤軍回關,似乎孫若早日班師回朝就萬事大吉,黎維祁複主安南,興滅繼絕之壯舉將永載史冊。現在他不這樣看了,他清楚地了解到黎維祁昏庸,黎氏氣數已盡,安南已經到了應該改朝換代的時候了。他在此文中實際上已經明確暗示,本來就不該出兵安南,不該幫助黎氏複國,這才是決定清軍失利的根本因素。正如文中所說,即使孫士毅提前回到關內,也不過是暫時避免了一次失敗,問題並未解決,還得再次派兵,還將再遭慘敗,“師猶無了期也”。

其二,更為重要的是乾隆帝由此而舉一反三,認真思考,檢討自己施政得失。阮惠之積極求貢,“恭順懇切”,因而封王許貢,使萬難了結之事得以解決,使他擺脫了進退維穀的困境,從失敗轉為成功,即文中所言“斯則不勞師而寧眾,與封黎氏無異”。但這一勝利,這一特功,來之偶然,非清軍威所致。如若阮惠不來求貢,堂堂天朝大皇帝,竟然敗於“安南土目”之手,而且緊閉城門,偃旗息鼓,不敢再戰,不敢言戰,這是何等的奇恥大辱,縱有唾麵自幹的才幹,也難掩其醜。可是,皇天特別厚待乾隆帝,每每使他危而複安,失而複得,居然出現了他意想不到的極好機會,阮惠懇切求貢,因而轉危為安,愁眉舒展。乾隆帝由此想起了許多往事,回憶起不少危局。一征金川,經略訥親、總督張廣泗兵敗遭斬,戰事難以延續,他強忍羞慚,認輸罷兵,連下十數道諭旨催督大學士傅恒班師,皇天保佑,莎羅奔率眾乞降,傅恒得以“功成”回朝。征準部,達瓦齊剛降,阿睦爾撒納即叛,定北將軍班第被圍自盡,攻回部,定邊將軍兆惠被困黑水營,打緬甸,將軍明瑞敗死小猛育,經略傅恒困駐老官屯,等等狂風暴雨,皆隨之而去,或是敵方主動“悔罪求貢”(如緬王),或是遇逢佳機,轉敗為勝(平準定回),正如文中所說“每以危而複安,視若失而乃得”,“天之眷予者獨厚”。乾隆帝雖言蒙天厚寵,但亦深知難以僅僅依憑於天(即碰運氣)而輕舉妄動,故特書此文,告誡子孫要慎之又慎,三思而行,惟恐“後人未識輕重久長之至意”。乾隆帝的這種態度是正確的,真能如此治政,是會避免許多不必要的損失,少做不少蠢事。

正是由於乾隆帝認為阮惠的懇切乞降求貢,解決了安南之難題,即他在另一諭中所說:“仰賴上蒼眷佑,不煩兵力,而該藩悔罪抒誠,恪恭奉命,較之勞師動眾,其成功難易,奚啻霄壤,此人所未敢遽信者,而竟得如此善全”,確當“慶幸也”。《清高宗實錄》卷1356,頁21.因此,他對阮惠入朝特別重視,格外優待,這表現在以下五個方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