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有用的隻是一句話(2 / 2)

“易得性直覺”的存在使得人們更容易被具體、生動、易於想象的事例或信息說服。管輅這些神乎其神的故事,簡直就是為“易得性直覺”量身定做的,因而管輅尚未出場,光環已經罩定其身,其神秘而強大的影響力撲麵而來。曹操請來管輅,向他詢問左慈之事。管輅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這不過是幻術罷了,用不著擔憂。”這句話在管輅之前已經有多人多次向曹操說過,但毫無作用,曹操的病還是日漸沉重。但同樣是這句話,在管輅口中說出來就不一樣了,曹操頓覺心安,立即不藥而愈。真的是管輅治好了曹操的心病嗎?答案既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說“是”,是因為確實是管輅說完這句話後曹操才康複的;說“不是”,是因為這隻是曹操自己內心的認知有了顛覆性調整,而管輅並沒有念咒畫符,隻不過說了一句普羅大眾都會說的話。可見,對於權威的“迷信”,會給自身帶來多麼大的影響。

生病的時候,曹操根本無心顧及天下大事。病一好,曹操立即就請“管神醫”卜占天下大事。

管輅卜曰:“三八縱橫,黃豬遇虎;定軍之南,傷折一股。”曹操又請他卜占運勢。管輅卜曰:“獅子宮中,以安神位;王道鼎新,子孫極貴。”

曹操看得似懂非懂,追問其詳。管輅卻說:“茫茫天數,不可預知。後有應驗,方悟也。”

卜占之術,在中國古已有之,流傳至今,有很多非常靈驗的案例故事。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很多唯科學論者斥之為封建迷信,認為不過是裝神弄鬼,騙人錢財。但其實這樣的看法過於武斷,以今日科學的發展程度,尚不能解釋此類靈異事件,又或者此類事件本就非科學範疇所能夠解釋分析的。我們應該存疑留觀,而無須妄下判斷。故本書亦不對占卜之事的本質進行心理分析,但卻不會忽略占卜之結果對於人類心理以及附隨的行動的巨大影響。實際上,管輅至此尚未用真實的事件來證明自己的神奇,一切不過是街頭巷議,捕風捉影,但曹操卻對他深信不疑。這樣絕頂的奇才當然是居家旅行之必備,曹操想任命他為太史,將他留在身邊。

但管輅卻說:“我命薄相窮,不稱此職,不敢受也。”曹操問他緣故。管輅說:“我額無主骨,眼無守睛;鼻無梁柱,腳無天根;背無三甲,腹無三壬:“隻可泰山治鬼,不能治生人也。”權威人物真是牛,連拒絕都讓人無法拒絕。曹操雖然被拒絕,但絲毫不以為忤。這也是極為少見的情況。管輅的回答卻引起了曹操對麵相的興趣。這個“管神醫”真是萬能的啊!不但能抓鬼治病,還能占卜看相。

曹操問:“你看看我的麵相如何?”管輅說:“位極人臣,又何必相?”

曹操再三問之,管輅卻笑而不答。

管輅的這句話貌似敷衍,更似拍馬,但卻引起了曹操深深的思考。畢竟,這是“管神醫”說的話,一字千金。誰也不會想到,就是管輅這平平無奇的八個字,竟然改變了當時整個政局的走向!

曹操就位魏王之後,他內心就像絕大多數天下人預期的那樣,很快就想采取下一步的“代漢自立”。畢竟,這一輛駛往帝位的列車已經以越來越快的速度衝向終點,已經沒有什麼力量可以阻擋住它了。

“位極人臣,又何必相?”管輅的這句話卻為這趟列車踩下了緊急製動。盡管“位極人臣”,但始終還是擺脫不了“人臣”的束縛。

曹操又觀照起王立的天命說。王立確實說過“必有新天子出,魏晉之地必有興者”、“安天下者必曹氏也”這些話,但曹氏實際上並非專指曹操一人,也可以指曹操的兒子一輩。隻是包括曹操在內的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將曹氏理解為專指曹操一人了。

曹操又想起曹丕出生時望氣之人所說的話:“此子貴不可言,非人臣之氣也。”自己隻能是“位極人臣”,而曹丕卻是“非人臣之氣”,兩相比較,結論就不難得出了。

曹操突然又想起自己年輕時,也曾經有好幾位名士為自己下過定論。橋玄對曹操說過:“天下將亂,非命世之才不能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何顒見了曹操後,說過:“漢室將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許劭對曹操說過:“子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也。”

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天命在曹操的腦海中就真相大白了:“如果天命在曹,那麼,我還是當周文王吧!最後的任務就交給兒子曹丕了。”

心理感悟:迷信隻能用迷信來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