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振華返回駐地時,從南京突圍的兩千多人已經趕到江浦了,團副劉少軍已經讓他們集結在鎮外空地,正在登記造冊。

看到王振華,劉少軍趕緊來。列隊的兩千多官兵也齊刷刷地轉討頭去。

王振華一眼望去,不禁鼻際一酸,眼淚險些就要奪眶而出,這是怎樣的一支軍隊啊?一個個全都蓬頭垢麵,衣衫襤褸,許多官兵身上、臉上都還帶著尚未幹涸的血跡,那一道道魚嘴般綻裂的傷口,一看就是拚刺刀留下的。

還隔著老遠,王振華就聞到了一股熏人的惡臭!

但王振華絕沒有因此而皺一下眉頭,他知道這惡臭是怎麼來的,這些可敬可欽的官兵,不分白天黑夜,無論街頭巷尾,無時無刻隨時隨地都在和小鬼子浴血廝殺,又哪來時間,哪來條件洗澡?幾個月不洗澡,身上能不發臭嗎?

這些官兵看著王振華的眼神都很冷漠。但王振華卻毫不在意。

這些,都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兵。都是九死餘生的鐵血戰士,他們在南京城內跟小鬼子浴血拚殺了半個多月,隨便找出一個,幹掉的小鬼子隻怕都要用兩隻手來數,他們是真正的國--=軍精銳,他們當然有自己的尊嚴,有驕傲的資本!

不過,王振華有信心讓這些老兵融入突擊團的集體!

王振華向這些老兵敬了記標準的軍禮,又向劉少軍道:“劉團副,都造冊了?”

“都造冊了,總共兩千六百零九人,其中最大的是個中尉連副,少尉排長九人,其餘的都是普通士兵。”劉少軍說著眼眶也有些紅了,這支軍隊的軍官陣亡率如此之高。足見他們在南京城內打的有多慘烈。

“好樣的,都是好樣的。”王振華聽了也是唏噓不已。

死守南京的國--=軍將士真是好樣的,他們不見得有多高的覺悟,也不見得有什麼崇高的理想,但是為了國家。為了民族,他們就是死也沒有皺一皺眉頭,王振華忍不住轉身回頭,向著那群英雄的“老兵。再次抬手敬禮。

禮畢,王振華又轉身回頭,吩咐花和尚道:“和尚,讓警衛連的人馬上去燒水,給弟兄們好好泡個澡解解乏,再讓炊事班的人造飯,可勁地造,把上次長官部打賞給我的銀元都拿出來,去老鄉那裏買幾口豬,中午會餐!”

“是。”花和尚答應一聲,興衝衝地去了。操場上隊列的那兩千多老兵終於有反應了,不少人更是開始吞口水了,話說南京巷戰打了半個多月,平時餓了就喝涼水,啃幹糧,壓根就沒有正兒八經吃過一頓熱飯。至於酒肉,他們更是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嚐過了。

上海日租界,日軍華中方麵軍司令部。

參謀長塚田攻陰沉著臉走進了鬆井石根的辦公室,收腳立再道:“大將閣下,今天上午航空隊偵察機在江浦附近發現了一幅由皇軍陣亡將士遺體堆成的國旗圖案,並且已經拍了照,照片也已經衝洗出來了,請您過目。”

說著,塚田攻就將手裏的兩張照片遞了上來。

鬆井石根伸手接過照片,隻看了一眼臉色立刻就陰沉了下來照片拍攝的視距較遠,而且由於偵察飛機的飛行速度太快,所以拍攝效果並不好,但是仍舊可以分辯出,那是一幅四分五裂的日本國旗圖案。

鬆井石根一下就明白了中國人想要表達的意思。

中國人這是在示威,是在赤--裸==裸地向大日本帝國和大日本皇軍示威,這不僅僅隻是對日本國旗的褻瀆,更是對日本國國格的褻讀!

塚田攻語氣沉重地道:“大將閣下,握偵察機報告,在江浦上空還發現了支那偵察機的行蹤,我懷疑這是支那人的陰謀,支那人很可能要將這幅圖案拍下照片,然後刊登在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可以預見,這幅照片刊登之後,支那人勢必會歡欣鼓舞。”

鬆井石陰沉著臉道:“而皇軍的軍威則將再次受損,士氣也將遭到挫傷。”

“更讓人擔心的是,大本營和天皇陛下看到這幅照片之後的反應。”塚田攻不無憂慮地說道,“由於南京之戰拖延時日太久且傷亡過大,大本營對我們原本就已經極度不滿,如果再讓他們看到這幅照片,我擔心····?”

鬆井石根臉上不由泛起了一絲苦澀。

塚田攻後半句話雖然沒說出來,但鬆井石根卻知道他要說什麼。

事實上,鬆井石根自己也已經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大本營對他已經心生不滿,這次如果還是不能順利解決突擊團,挽回影響,那麼他的軍旅生涯隻怕是真的要終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