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間裏隻點著壁燈,光線昏暗。
喬鬆和林夜進去的時候,喬老爺子正襟危坐在沙發裏,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他今年七十三歲,滿頭銀發,高大,消瘦,五官硬朗,相貌與喬鬆並無太多相似之處。
“喬爺爺,”林夜拿出準備好的壽禮,“林夜恭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嗯,謝謝你,”喬老爺子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他帶上花鏡,一雙已經渾濁的老眼從林夜臉上輕輕掠過,久久地注視在喬鬆臉上。
“林夜,喬爺爺跟這位小姐單獨談談可以嗎?”喬老爺子客氣地問道。
林夜笑道:“當然可以,”他扭頭對喬鬆說,“你跟喬爺爺聊著,聊完了給我電話。”
喬鬆點點頭。
林夜略一頷首,轉身出去,細心地替他們關好房門。
喬老爺子從沙發上站起來,拄著拐杖走到喬鬆麵前,仔仔細細地看著她:“想不到你才是最像你祖母的那個,簡直是一模一樣。”
大概是因為容貌的緣故,他看向喬鬆的目光多了幾分溫暖,眼角也多了幾分濕潤。
“如果你奶奶還活著……唉,真是老糊塗了,說這些有什麼用呢?”喬老爺子輕拍兩下喬鬆的肩膀,垂下頭,又走回去,坐到原來的位置上。
頭頂傾泄下來的光,加深了他臉上的皺紋,每一道都流淌著濃濃的悲傷。
兩人皆無言。
包間外絲竹悅耳,裏麵卻寂寞淒涼。
喬鬆是局外人,代入不了這位老人家的情感。
她站得有些無聊,便徑自坐了下來,心道,這也算睹物思人吧,嘖,睹人思人才對。老爺子誒,想說啥趕緊說,說完了我好回家帶兒子去。
兩人沉默良久,喬老爺子才緩緩說道:“你奶奶是法國人,是我在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她那時候年輕漂亮,灰色大眼睛,身材高挑,一頭垂到腰際的長發……我很愛她,我不知道你是這樣的容貌,孩子……”
他久久地凝望喬鬆,緊抿的嘴唇忽然勾起一抹溫暖的笑,眉目舒展,視線穿過她的灰色的瞳仁,帶著溫暖的回憶,眸子裏乍然綻放的光彩,彷佛使他年輕許多歲,回到那個讓他一直留戀的最好年華。
被這樣熱切的目光盯著,喬鬆感到很不自在。
她翹起二郎腿,試圖讓自己放鬆些。心裏暗道,嗯,奶奶是法國人。他很愛老太太,所以,即便是懺悔也跟親情無關,他隻是為自己薄待了老太太的骨血而抱歉,喬鬆自動自覺地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凡一大師說過,明年是我大限,在走之前,我想想見見你,給你些補償,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喬老爺子拿起手邊的一隻盒子,“這裏是你奶奶生前最喜歡的東西,她曾說過,沒有女兒,將來要留給她的親孫女,你拿去吧。”他溫柔地撫了撫,遞了過來。
喬鬆從善如流地接過來,一個已經死了,一個正在死去,不管有無親情,幫他們了卻心願也算積善行德,再說嘛,白拿誰不拿!
“謝謝,”她幹巴巴地說道,如果不是插科打諢、針鋒相對,她幾乎說不出什麼場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