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鬆讀了葉海亞的信十分高興,感到中美接近的前景良好,覺得毛澤東和周恩來不是他以前想象的怒氣衝天、頭腦僵硬的領導人。他感到通往北京的道路已經打開,隻要美國準備巧妙地往下走的話。他當即授命基辛格複信給葉海亞,對報界的揣測雖然無法控製,但是白宮將審慎地避免發表任何可能懷疑中國的動機或實力的評論。還通過葉海亞向北京建議,開辟一條比華沙會談更適於秘密交換意見的渠道,或是直接通向白宮的渠道。不久,傳來的回音是中國拒絕了。看來,隻好依靠華沙會談。
下一次華沙會談該是第137次了。麵臨中國接受美國要派使節去北京的建議的情況,尼克鬆覺得惱怒的是,美國政府內部的扯皮再次表麵化了。基辛格已經向尼克鬆提出,在下一次華沙會談中,美國不能僅僅用大家所喜愛的那些常規議程項目(台灣問題、資產問題、權利要求、囚犯問題、記者互訪如此等等)來回避問題了,哪怕是用最巧妙的筆法來擬定給斯托塞爾大使的指示也不能掩蓋美國必須回答中國人邀請去北京這個現實。
可是,美國國務院的官員們認為,討論了15年的那些雙邊問題還未取得進展就去北京豈不暗含有向中國人讓步的意思?況且會使美國的盟國發生誤解,更不消說要引起莫斯科的敵意了。國務院東亞司的官員與專家主張要中國人對美國所關心的主要亞洲問題作出讓步,作為美方代表赴北京的代價。這些官員們更擔心派使節去北京這件事可能要由白宮執掌,國務院就插不上手了,因而對之進行頑強的抵製。
這場官場爭鬥是針鋒相對的。基辛格向尼克鬆表明,同現在使中國人感到不安的主要問題比較,雙邊問題是次要的。隻有非常擔心蘇聯的意圖才能說明為什麼中國人願意坐下來跟一個以前被自己稱為頭號敵人的國家會談。羅傑斯國務卿卻擔心,中國人可能使美方在北京陷入曠日持久的屈辱性談判中而不能自拔。雙方在國家安全委員會召開的會議中激烈地爭論。
基辛格說,中國人根本不可能想要使我們受辱,隻有肯定中國人是在謀求減少他們的敵人才能說得通為什麼北京會發出邀請。光是開始會談就會使國際關係發生革命性的變化。
意見的分歧和官場的爭鬥使基辛格和國務卿羅傑斯結下了宿怨。這已經是人人皆知了。基辛格給人的印象是狂妄自大,自命不凡,甚至公開對人抱怨說:“羅傑斯真蠢!羅傑斯對全世界來說是個危險人物!羅傑斯是外行!對外交一點都不懂!”
羅傑斯為人挺有涵養,對基辛格的抱怨,大都有禮貌地保持沉默。如果基辛格在公開場合把他說得太不像話了,他才會給尼克鬆的白宮辦公廳主任霍爾德曼打電話。但是,羅傑斯越是克製自己,基辛格也就越是抱怨得厲害。這真給尼克鬆帶來很大的壓力。尤其是基辛格更沒有少告羅傑斯的狀。基辛格經常在尼克鬆麵前充滿情緒地長篇大論指責羅傑斯。開始的時候,尼克鬆容忍了這種指責,他從大處著眼,很欣賞基辛格的學識和才幹,特別是其在外交政策上的主張很對他的胃口;於是,他認為容忍這種指責是聘任基辛格當顧問必須付出的代價。但是,時間一長,尼克鬆就覺得基辛格太過分了。他私下向霍爾德曼抱怨,基辛格總是讓總統浪費大量時間,來聽其對羅傑斯提出一些上不了綱的埋怨話。
這次,在對待中美華沙會談中爆發的基辛格與羅傑斯之間的扯皮,使尼克鬆考慮過用大調動的方法來解決這兩個人之間的問題。他想過要把羅傑斯提升到最高法院去,讓同基辛格合得來的埃利奧特·理查森擔任國務卿。這個想法,他沒有馬上付諸實現,他也並不認為羅傑斯是個窩囊廢。他的內心十分矛盾。
於是,扯皮現象又延續了下來。
3月10日,羅傑斯在向總統提出的備忘錄中概述了國務院的意見,建議3月19日為舉行第137次華沙大使級會談的日子。基辛格看了這份備忘錄,怒氣衝衝地對尼克鬆說,國務院顯然存心在開會日期上搞拖延,如果除去總統考慮問題要用的兩天時間,那麼,中國人不可能在接到通知後那麼短的七天時間內準備好去參加會談。基辛格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國務院建議的議程也使會談不可能有成果。議程是,中國人隻有在台灣問題、貿易問題、釋放犯人等雙邊問題上讓步以後,美方才可以萬無一失地去討論僅僅是派更高級的使節去北京的方式問題。基辛格又在尼克鬆耳邊抱怨起來,說羅傑斯正在破壞總統在外交政策方麵所作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