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正是大學二年級學生,學的是曆史和政治學。他原以為在這個最革命的國家,聽它的總理評價嬉皮士,一定會聽到那種“資產階級的”“頹廢的”“沒落的生活方式”之類的訓詞,結果,出人意料。周恩來並沒有用革命的大道理訓人,還表示出十分理解當代青年的思想。科恩不由自主地為周恩來所折服,欽佩而信服地聽著。
周恩來又將眼光轉向科恩:“要是經過自己做了以後,發現這樣做不正確,那就應該改變。你說是麼?”
科恩聳聳肩,友好而誠懇地笑著點了點頭。
周恩來略略停頓,又補充了一句:“這是我的意見。隻是一個建議而已。”
周恩來這番話,在第二天,幾乎被所有的世界大報與通訊社報道。四月十六日,科恩的母親從美國加州威斯活德托人通過香港,將一束深紅色的玫瑰花送給周恩來總理,感謝周恩來對她的兒子講了一番語重心長的話。
事後,基辛格評論說:“這整個事情是周恩來的代表作。跟中國人的所有舉動一樣,它有許多層意義;描畫得光彩奪目的表麵是最不重要的部分。對這些美國青年的邀請的最明顯的意義是:它象征著中國已承擔了和美國改善關係的義務;而更深一層的意義是:它保證——比通過任何渠道發出的外交信息都更有分量——現在肯定將被邀請的使節將來踏上的是友好國家的國土。”“由於這些選手不可能代表某一種政治傾向,這做法更加具有吸引力。這樣中國就可以在根本不可能刺激美國評論界的情況下表明它的真意。”“在中國內部,這有助於使黨政幹部適應方針上即將發生的革命性變化。”
被稱“乒乓外交”的這段曆史,充分展現出了周恩來外交藝術的智慧與才華,被譽為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尼克鬆猶疑難決,基辛格秘密訪華
在廣大美國人看來,有新聞價值的隻不過是美國一個乒乓球隊出人意料地接受邀請,去封閉已久的中國訪問,受到了盛情接待,並且得以使美國球員及記者向公眾傳達他們對“文化革命”中的中國的感受。
充分理解周恩來乒乓外交舉動的全部含義的,在美國隻有兩個人。一個就是尼克鬆,另一個就是基辛格。因為隻有他倆才知道北京和華盛頓之間來往的全部信息。尤其是從巴基斯坦和羅馬尼亞兩條渠道傳來的秘密信件,隻有他倆了解。
尼克鬆以他幾十年來鍛煉出來的特有的政治敏銳,預感到中美兩國之間即將有某個重大事件發生。他感到興奮,受到鼓舞。美國乒乓球隊是4月10日上午從香港穿過羅湖橋到達中國境內,當天傍晚乘飛機抵達北京的。尼克鬆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第二天4月11日是星期天,又是複活節。十分注重家庭生活的尼克鬆夫人與帕特及兩個女兒特裏西亞與朱莉在一起。還有兩個女兒的未婚夫埃德·考克斯與戴維·艾森豪威爾。尼克鬆還用大鋼琴彈了一支曲子。當全家圍坐在西大廳沙發上的時候,講起了女兒的婚事,還談到蜜月旅行。特裏西亞和考克斯再過兩個月就要結婚了。他們征詢尼克鬆的意見,蜜月旅行應該上哪兒?如果你是我們,你會去哪個國家?
尼克鬆仰靠在椅背上,還在想著現在美國乒乓球隊今天在中國該怎麼樣度過的。他想了一會,然後說:“應該去的地方是亞洲。我希望你們在一生中某個時候,最好是早些而不是晚些,能夠到中國去,去看看那裏的大城市、那裏的人民、那裏的一切。”
尼克鬆希望他們能去,其實是他自己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去。
4月12日,台灣駐華盛頓的“大使”周書楷由陳納德夫人陳香梅女士陪同來白宮向尼克鬆辭行,他就要卸任回台灣去了。周書楷以一種悲涼而複雜的心情,談到了美國乒乓球隊對大陸的訪問,對尼克鬆說:“要采取冷靜的態度,對任何這種姿態都不要寄予太大的希望。”
尼克鬆轉開話題,稱讚周書楷在華盛頓給人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請代問委員長和蔣夫人好。
周書楷無可奈何地剛剛告辭。尼克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批準了基辛格在3月25日(也就是名古屋乒乓球大賽之前)向總統提交的備忘錄,這個備忘錄規定要在近期采取五項對華政策新措施,以大幅度取消存在已久的對華貿易禁運。
4月13日,尼克鬆把采取對華政策新措施的決定通知了政府各部門。
4月14日,周恩來接見美國乒乓球隊的講話傳到華盛頓時,正好是美國東海岸的早晨。尼克鬆找基辛格、羅傑斯作了研究,認為美國該作出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