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小夥
瞅著老鄉和紳似地給工頭說著抹了蜂蜜似的話,差點兒叫人家大爺時,他真想掉頭就走,但他沒有,連日來的奔波使他幾乎絕望,口袋裏的錢所剩無幾,今天若是再找不到事兒做,明天隻有去沿街乞討。工頭看他雖然瘦得象根豆芽,但個頭象根電線杆,又一臉憨厚之相,就點頭答應了,說:“我不管你是啥文憑,也不管你是哪兒的人,隻要有力氣就行。你明天來上班,今兒晚上可以住在你老鄉那兒,但晚飯你得自個兒解決……”工頭說這話時,一臉的皇恩浩蕩。
從建築工地出來,他的心裏象掠過一陣柔和春風似的滋潤,走在北京繁華的街頭,感覺到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的美好、親切。千裏迢迢從河南鄉下來到北京,他是想賺大錢的,即便掙不到大錢,起碼也得找個輕鬆的活路……他跑了不少地方,才知道他是癡心妄想,因為他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他懷裏揣的僅僅是高中文憑,他還是一個河南人——好多單位的招聘啟示上都注明“拒絕河南人”。他不知道近一億的河南人究竟什麼地方得罪了北京人,他也沒有精力去研究。自已一沒大學文憑,二沒手藝,除了流汗賣血,有啥營生可幹?若不是那個工頭開恩,今晚又得流浪街頭……這麼一想,他心中就幸福多了。
他循著一陣強勁的音樂聲來到了一個綠草如茵的廣場,那裏正在舉行一場募捐演唱會。從主持人的口中得知,演唱會是為北京某郊縣中學考上全國名牌大學的8名貧困生籌集學費,這8名學生的家裏都比較貧困,若得不到資助,他們將無法走進大學的校門。他看到,不時有穿著時髦或打扮光鮮的男男女女走到擺在舞台下麵的捐款箱麵前,最多的三千,最少的十元……
舞台上一位光芒四射的歌星正在淋漓盡致地唱著《愛的奉獻》。
他把手伸進口袋裏,準確地摸到了那張一元紙幣。直到主持人宣布演唱會即將結束時,他猶豫了片刻,才紅頭漲臉地走到捐款箱前,把那張早已攥得皺巴巴濕漉漉的一元紙幣塞了進去。
主持人發現了新大陸,忙嫋娜地走過去,燕囀鶯啼般地問他:“你是外地的吧,從哪裏來的?”
他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很不自在。瞅著主持人伸到麵前的話筒,他撓了撓蓬亂的頭發,囁嚅著說:“我打河南鞏義來……”
主持人緊追不舍:“你身上可能沒有多少錢,為什麼捐一元呢?”
他的臉羞成了朝陽,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結結巴巴地說:“我身上隻有一塊五毛錢了,想多捐也拿不出來。”
主持人愣了一下,說:“沒想到會是這樣。那你為什麼還要捐呢?”
他用胳膊抹拉了一下額頭上的汗,說:“遇到有困難的,應該幫一幫。我就是因為沒錢上學才出來打工的,我不希望我的遭遇在這幾個學生身上重演。”
主持人讚許地點點頭,微笑著問:“那你為什麼不把這一塊五毛錢都捐了呢?”主持人問這話時,絲毫沒有惡意。
他咧嘴一笑,撓了一下後腦勺,忸怩著說:“我來北京二十多天了,帶的五百塊錢隻剩下這一塊五了……明個兒到一家工地打小工,吃住都不愁。這五毛錢我晚上還得買倆饃填肚子呢。”
主持人帶頭鼓起掌來。台下的觀眾一陣喧嘩和騷動,有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高聲說道:“小夥子,我是一家服裝廠的老板,你願幹就到我那兒去,想學裁剪縫紉就免費教你……”中年男子的話音剛落,又有好幾個人表示願意幫助他。
他又驚又喜,顯得很激動。在主持人的熱心參謀下,他權衡再三,跟著那個中年男子走了。臨走時,好多人上前留了名片,對他說了許多鼓勵和祝福的話。那一刻,他的眼睛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