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國紀天啟四十四年秋,北冥離歌草原西南,落英山北麓。
夕陽殘照,染血般的雲霞映紅了遠方的群山。秋風蕭瑟,離歌草原上滿是灰敗枯黃的長草,稀稀落落的幾棵矮樹已是枝葉凋零,像是盤膝坐禪孤寂了好久的梵族和尚。
此時山腳下明晃晃一眼望不到頭的狼騎兵正拖曳著漫天狂舞的枯葉塵沙一路向西北行軍,狼是北冥特有的雪狼,因其渾身毛發雪白而得名,不同於其他的狼類,它們身軀高大,長有鬃毛,頗有耐力,便於騎乘。性情忠誠剛烈,冷靜凶狠,比一般的戰馬都要來的高大威猛,是不可多得的坐騎。
當先飛馳的雪狼很是特別,一身青黑色的毛發,體型是一般雪狼的三倍,肌肉虯結,顧盼雄視,真的是威風凜凜,而它馱著的大漢也自英武非凡。
這大漢身高過丈,穿一身黑鐵甲,沒有戴頭盔,一頭蓬鬆雜亂的長發,顯得狂野不羈。偏偏他又長著一張方方正正的臉,如同斧劈刀削一般,幽深的瞳孔,銳利的雙眼,使得人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
而此時,他的眉頭緊鎖著,似乎有什麼難解之事,而跟隨著他的沉寂,長長的行軍隊伍同樣沒有一絲喧嘩。
他叫九幽戰,凶族八部九幽部的王,北冥幽陵城的城主。
九幽戰忽然扯了扯座下蒼狼的鬃毛,抬起右手,示意大部隊停下,在急速的奔馳中,突兀的命令下,整個大部隊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音,仍然保持著整齊的隊列,從極動到極靜,沒有產生一絲躁動和混亂,一股肅殺之意頓時洶湧而起。這是一支勇猛強悍的雄師,它有一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名字——狼牙!
九幽戰死死地盯著遠方群山中若隱若現的那一片城牆,眉頭卻漸漸舒緩開來,嘴角向一側勾起。所謂依山築城,斷塞關隘,那山是歸藏,那關是寧武,都在落英山如同天柱一般巍峨的身軀下匍匐著,寧武關是阻擋在北冥與西荒之間那連綿不絕的歸藏山的唯一缺口,是離歌草原通向西荒的唯一通道。
此時漫山寂寂,刀劍隱隱,壓抑沉悶的景色中暗藏了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一張等待圍捕的網布置在這裏,曾埋葬無數亡魂的泥土之上。
九幽戰知道他應該是被圍住了,沒有什麼根據,隻是依靠常年拚殺的直覺就可以作出判斷。他不需要派人偵查也能大致猜到是誰。
可是他們怎麼就敢來呢?九幽戰有些不解。而麵對著殘陽下如染血一般的寧武關,砥礪著雪狼群踐踏離歌原野而倒卷的沙塵,九幽戰的思緒不禁回到了五年前那場同樣的圍殺。
那時的離歌草原同樣蒼茫遼闊,微風習習,風塵裏總裹挾著青草的香甜。離歌氣候溫和,既不像南境交趾城那樣潮濕悶熱,也不像北原朱諾城那樣冰雪苦寒,它是上天賜給幽陵城的禮物,一個得天獨厚的天然牧場,凶族的雪狼騎就是依賴於此地而馳騁九州天下的。
那時九幽戰的狼牙軍也是這完整的八千雪狼鐵騎,一個都不少,最不濟的家夥也有著天人境的修為。與之相反的,列國諸侯則沒有下本錢,九州天下五方百城竟然隻來了區區九城,而九城諸侯聯軍加起來更是隻有五萬多人馬。
這些戰兵大多隻有靈覺境的修為,覺醒的靈是良莠夾雜,參差不齊,還大多是一些新兵菜鳥,軍陣站的是歪七扭八,隊伍之間也沒有像樣的配合,根本形不成戰力。
領軍的也不是什麼國主,隻是雲中城穆家的一個旁係千裏伯,叫做穆拙,隻有破虛境的修為。而九幽戰已是九劫境中第九劫的修為,依照人皇古製,靈覺,萬象,天人,破虛,渡真,九劫,造化,神通,歸一,不朽十境界,九幽戰超出他兩個大境界,就是千軍之中直取他的首級也隻是等閑之事。
雖然嚴格說來,九幽戰等凶族人並不歸順大夏皇朝,也就談不上什麼遵循十境十等的人皇古製,但是萬年歲月的磨合接觸,同為人族,也就不再忌諱這些,畢竟如今的九州天下應該已經沒有大妖現世了,而單純隻是人族的話,人皇十境的實力對比方式還算比較的靠譜。
當是時,他的妻子幽若,聖教的當代聖女,挺著個大肚子,倚著後方王帳的戰旗旁靜靜的凝望著他。他知道,自己不能敗,敗了的話,她將因為自己而被綁在恥辱柱上被日炎燒死,所以他沒有退路,為了他們的孩子和未來,他要殺出一條血路。一念及此,頓時豪氣橫生,他親自率領著親衛霜刃二十八騎在戰場上七進七出,殺得鮮血漫天,將本來的黑色鐵甲都染成了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