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親對他說,他出身貧寒,給不了她安穩的生活,又何苦為一已私欲毀掉她的一生。
不能娶她,那就出家吧,佛前積善,隻為度來生與她相遇、相守。
他走了,從此遁入空門,再不理世事,也再不與她有何瓜葛。
他的心思,她懂!隻是,不能嫁給他,便再無安穩可言,那麼嫁給什麼人又有何區別!
雪兒恍惚中看見他吹著笛子向她走來,他離她是那麼近,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卻什麼也抓不到。
“別走,……沐嶽,你別走!不要,……不要留下我。”
杜雪兒斷斷續續地喊著,產婆聽得糊塗,她早已習慣女人生產時的胡言亂語,因而也並不在意。
梅姨急忙握住她的手道:“夫人,你聽聽,這是小公子在給你吹的笛子。你聽聽”
雪兒回過神來,側頭聽著。是啊,這吹笛之人是多麼稚嫩,好幾處音調都吹不出來,且又吹得中氣不足、時斷時續。
她流下淚來,口裏喃喃地念著:“煜兒,我的乖孩子。”
梅姨連忙說:“夫人,您一定要振作,為了小公子,你也要努力闖過這一關。”
“嗯”雪兒艱難地點點頭。
產婆見狀忙說:“夫人,再加把勁吧,您一定要讓孩子出來才行。”
雪兒咬咬牙繼續使勁……產房中又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隻是此時已無多少力氣了。
已是兩日了,娘親還未出來。
杜煜吹著笛子,眼淚一行行地順著臉頰淌下來,滴入笛中。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又是一夜,遠處的天空泛著淡淡的白光。房中的母親已不再呼叫,門被打開,梅姨與產婆雙雙走出來,兩人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煜兒連忙上前拉住梅姨道:“梅姨,我娘親還好嗎?她生下小弟弟嗎?”
梅姨抱著煜兒嗚嗚地哭著:“煜兒,我對不起你,你娘親怕是活不下來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不可能!不可能!”煜兒衝進房,隻見娘親了無生氣地躺在床上。煜兒一把抱住娘親的頭,拚命地喊著:“娘,娘,你快醒來。”
雪兒聽到煜兒的呼喚聲,悠悠回過神來,啞然說道:“孩子,娘親對不起你,不能陪你了。”
“不要,我不要!”煜兒傷心地哭著。
雪兒也傷心地流下眼淚來,她是多麼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可是現在,無論她多麼努力想要活下去,也再使不出一點力氣來了。
此時的她已是氣若遊絲:“孩子,娘不在你身邊,你要,要保護好自己。娘親……唯願你快樂……你過得幸福才……是娘親的心……願。”
煜兒隻顧摟著娘親傷心地哭著:“不,我不要幸福,我隻要娘親陪著我。”
可是此時,雪兒已是油盡燈枯再沒一絲力氣。
過得一刻,她使盡全力將頭上的梅花釵緩緩取下,放到杜煜手中,又伸手指著房中的梳妝台。杜煜不明白娘親何意,此時梅姨已進到房中立於床邊,見夫人指著首飾匣,連忙跑到梳妝台前,翻出一個木匣,拿了出來。
雪兒指指杜煜,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收好……”便再沒有聲音了。
煜兒遲疑地看著懷中的娘,此時她已閉上眼睛,產婆伸手探了探鼻息,搖搖頭道:“你們節哀吧,夫人已經仙逝了。”
“不要,不要”煜兒緊緊摟著娘親,低低地哭著:“娘親,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丟下煜兒”
梅姨亦跪在床前嗚嗚地哭著。產婆歎了口氣,便出了門。
梅姨哭了一陣,來到門邊喊來粗使丫頭三兒道:“三兒,快去告訴老爺、大夫人,說夫人已仙逝。”
三兒猶豫,梅姨重重推她一把道:“她就是死了,也是你的主人,跑個路有這麼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