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世尊為公侯,食邑萬戶,然身衣弋綈,夫人自紡績,家童七百人,皆有手技作事,內治產業,累織纖微,是以能殖其貨,富於大將軍光。天子甚尊憚大將軍,然內親安世,心密於光焉。
元康四年春,安世病,上疏歸侯,乞骸骨。天子報曰:\"將軍年老被病,朕甚閔之。雖不能視事,折衝萬裏,君先帝大臣,明於治亂,朕所不及,得數問焉,何感而上書歸衛將軍富平侯印?薄朕忘故,非所望也!願將軍強餐食,近醫藥,專精神,以輔天年。\"安世複強起視事,至秋薨。天子贈印綬,送以輕車介士,諡曰敬侯。賜塋杜東,將作穿複土,起塚祠堂。子延壽嗣。
延壽已曆位九卿,既嗣侯,國在陳留,別邑在魏郡,租入歲千餘萬。延壽自以身無功德,何以能久堪先人大國,數上書讓減戶邑,又因弟陽都侯彭祖口陳至誠,天子以為有讓,乃徙封平原,並一國,戶口如故,而租稅減半。薨,諡曰愛侯。子勃嗣。為散騎、諫大夫。
元帝初即位,詔列侯舉茂材,勃舉太官獻丞陳湯。湯有罪,勃坐削戶二百,會薨,故賜諡曰繆侯。後湯立功西域,世以勃為知人。子臨嗣。
臨亦謙儉,每登閣殿,常歎曰:\"桑、霍為我戒,豈不厚哉!\"且死,分施宗族故舊,薄葬不起墳。臨尚敬武公主。薨,子放嗣。
鴻嘉中,上欲遵武帝故事,與近臣遊宴,放以公主子開敏得幸。放取皇後弟平恩侯許嘉女,上為放供張,賜甲第,充以乘輿服飾,號為天子取婦,皇後嫁女。大官私官並供其B45D,兩宮使者冠蓋不絕,賞賜以千萬數。放為侍中、中郎將,監平樂屯兵,置莫府,儀比將軍。與上臥起,寵愛殊絕,常從為微行出遊,北至甘泉,南至長楊、五莋,鬥雞走馬長安中,積數年。
是時,上諸舅皆害其寵,白太後。太後以上春秋富,動作不節,甚以過放。時數有災異,議者歸咎放等。於是丞相宣、禦史大夫方進奏:\"放驕蹇縱恣,奢淫不製。前侍禦史修等四人奉使至放家逐名捕賊,時放見在,奴從者閉門設兵弩射吏,距使者不肯內。知男子李遊君欲獻女,使樂府音監景武強求不得,使如康等之其家,賊傷三人。又以縣官事怨樂府遊徼莽,而使大奴駿等四十餘人群黨盛兵弩,白晝入樂府攻射官寺,縛束長吏子弟,斫破器物,宮中皆奔走伏匿。奔自髡鉗,衣赭衣,及守令史調等皆徒跣叩頭謝放,放乃止。奴從者支屬並乘權勢為暴虐,至求吏妻不得,殺其夫,或恚一人,妄殺其親屬,輒亡人放弟,不得,幸得勿治。放行輕薄,連犯大惡,有感動陰陽之咎,為臣不忠首,罪名雖顯,前蒙恩。驕逸悖理,與背畔無異,臣子之惡,莫大於是,不宜宿衛在位。臣請免放歸國,以銷眾邪之萌,厭海內之心。\"
上不得已,左遷放為北地都尉。數月,複征入侍中。太後以放為言,出放為天水屬國都尉。永始、元延間,比年日蝕,故久不還放,璽書勞問不絕。居歲餘,征放歸第視母公主疾。數月,主有瘳,出放為何東都尉。上雖愛放,然上迫太後,下用大臣,故常涕泣而遣之。後複征放為侍中光祿大夫,秩中二千石。歲餘,丞相方進複奏放,上不得已,免放,賜錢五百萬,遣就國。數月,成帝崩,放思慕哭泣而死。
初,安世長子千秋與霍光子禹俱為中郎將,將兵隨度遼將軍範明友擊烏桓。還,謁大將軍光,問千秋戰鬥方略,山川形勢,千秋口對兵事,畫地成圖,無所忘失。光複問禹,禹不能記,曰:\"皆有文書。\"光由是賢千秋,以禹為不材,歎曰:\"霍氏世衰,張氏興矣!\"及禹誅滅,而安世子孫相繼,自宣、元以來為侍中、中常侍、諸曹散騎、列校尉者凡十餘人。功臣之世,唯有金氏、張氏,親近寵貴,比於外戚。
放子純嗣侯,恭儉自修,明習漢家製度故事,有敬侯遺風。王莽時不失爵,建武中曆位至大司空,更封富平之別鄉為武始侯。
張湯本居杜陵,安世武、昭、宣世輒隨陵,凡三徙,複還杜陵。
讚曰:馮商稱張湯之先與留侯同祖,而司馬遷不言,故闕焉。漢興以來,侯者百數,保國持寵,未有若富平者也。湯雖酷烈,及身蒙咎,其推賢揚善,固宜有後。安世履道,滿而不溢。賀之陰德,亦有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