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遂不納。成帝久亡繼嗣,福以為宜建三統,封孔子之世以為殷後,複上書曰:
臣聞\"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政者職也,位卑而言高者罪也。越職觸罪,危言世患,雖伏質橫分,臣之願也。守職不言,沒齒身全,死之日,屍未腐而名滅,雖有景公之位,伏曆千駟,臣不貪也。故願一登文石之陛,涉赤墀之途,當戶牖之法坐,盡平生之愚慮。亡益於時,有遺於世,此臣寢所以不安,食所以忘味也。願陛下深省臣言。
臣聞存人所以自立也,壅人所以自塞也。善惡之報,各如其事。昔者秦滅二周,夷六國,隱士不顯,逸民不舉,絕三絕,滅天道,是以身危子殺,厥孫不嗣,所謂壅人以自塞者也。故武王克殷,未下車,存五帝之後,封殷於宋,紹夏於杞,明著三統,示不獨有也。是以姬姓半天下,遷廟之主,流出於戶,所謂存人以自立者也。今成湯不祀,殷人亡後,陛下繼嗣久微,殆為此也。《春秋經》曰:\"宋殺其大夫。\"《穀梁傳》曰:\"其不稱名姓,以其在祖位,尊之也。\"此言孔子故殷之後也,雖不正統,封其子孫以為殷後,禮亦宜之。何者?諸侯奪宗,聖庶奪適。傳曰\"賢者子孫宜有土\"而況聖人,又殷之後哉!昔成王以諸侯禮葬周公,而皇天動威,雷風著災。今仲尼之廟不出闕裏,孔氏子孫不免編戶,以聖人而歆匹夫之祀,非皇天之意也。今陛下誠能據仲尼之素功,以封其子孫,則國家必獲其福,又陛下之名與天亡極。何者?追聖人素功,封其子孫,未有法也,後聖必以為則。不滅之名,可不勉哉!
福孤遠,又譏切王氏,故終不見納。
初,武帝時,始封周後姬嘉為周子南君,至元帝時,尊周子南君為周承休侯,位次諸侯王。使諸大夫博士求殷後,分散為十餘姓,郡國往往得其大家,推求子孫,絕不能紀。時,匡衡議,以為\"王者存二王後,所以尊其先王而通三統也。其犯誅絕之罪者絕,而更封他親為始封君,上承其王者之始祖。《春秋》之義,諸侯不能守其社稷者絕。今宋國已不守其統而失國矣,則宜更立殷後為始封君,而上承湯統,非當繼宋之絕侯也,宜明得殷後而已。今之故宋,推求其嫡,久遠不可得;雖得其嫡,嫡之先已絕,不當得立。《禮記》孔子曰:'丘,殷人也。'先師所共傳,宜以孔子世為湯後。\"上以其語不經,遂見寢。至成帝時,梅福複言宜封孔子後以奉湯祀。綏和元年,立二王後,推跡古文,以《左氏》、《穀梁》、《世本》、《禮記》相明,遂下詔封孔子世為殷紹嘉公。語在《成紀》。是時,福居家,常以讀書養性為事。
至元始中,王莽顓政,福一朝棄妻子,去九江,至今傳以為仙。其後,人有見福於會稽者,變名姓,為吳市門卒雲。
雲敞字幼孺,平陵人也。師事同縣吳章,章治《尚書經》為博士。平帝以中山王即帝位,年幼,莽秉政,自號安漢公。以平帝為成帝後,不得顧私親,帝母及外家衛氏皆留中山,不得至京師。莽長子宇,非莽隔絕衛氏,恐帝長大後見怨。宇與吳章謀,夜以血塗莽門,若鬼神之戒,冀以懼莽。章欲因對其咎。事發覺,莽殺宇,誅滅衛氏,謀所聯及,死者百餘人。章坐要斬,磔屍東市門。初,章為當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餘人,莽以為惡人黨,皆當禁錮,不得仕宦。門人盡更名他師。敞時為大司徒掾,自劾吳章弟子,收抱章屍歸,棺斂葬之,京師稱焉。車騎將軍王舜高其誌節,比之欒布,表奏以為掾,薦為中郎諫大夫。莽篡位,王舜為太師,複薦敞可輔職。以病免。唐林言敞可典郡,擢為魯郡大尹。更始時,安車征敞為禦史大夫,複病免去,卒於家。
讚曰:\"昔仲尼稱不得中行,則思狂狷。觀楊王孫之誌,賢於秦始皇遠矣。世稱硃雲多過其實,故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亡是也。\"胡建臨敵敢斷,武昭於外。斬伐奸隙,軍旅不隊。梅福之辭,合於《大雅》,雖無老成,尚有典刑;殷監不遠,夏後所聞。遂從所好,全性市門。雲敞之義,著於吳章,為仁由己,再入大府,清則濯纓,何遠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