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 傅常鄭甘陳段傳第四十(1 / 3)

傅介子,北地人也,以從軍為官。先是,龜茲、樓蘭皆嚐殺漢使者,語在《西域傳》。至元鳳中,介子以駿馬監求使大宛,因詔令青樓蘭、龜茲國。

介子至樓蘭,責其王教匈奴遮殺漢使:\"大兵方至,王苟不教匈奴,匈奴使過至諸國,何為不言?\"王謝服,言:\"匈奴使屬過,當至烏孫,道過龜茲。\"介子至龜茲,複責其王,王亦服罪。介子從大宛還到龜茲,龜茲言:\"匈奴使從烏孫還,在此。\"介子因率其吏士共誅斬匈奴使者。還奏事,詔拜介子為中郎,遷平樂監。

介子謂大將軍霍光曰:\"樓蘭、龜茲數反複而不誅,無所懲艾。介子過龜茲時,其王近就人,易得也,願往刺之,以威示諸國。\"大將軍曰:\"龜茲道遠,且驗之於樓蘭。\"於是白遣之。

介子與士卒俱齎金幣,揚言以賜外國為名。至樓蘭,樓蘭王意不親介子,介子陽引去,至其西界,使譯謂曰:\"漢使者持黃金、錦繡行賜諸國,王不來受,我去之西國矣。\"即出金幣以示譯。譯還報王,王貪漢物,來見使者。介子與坐飲,陳物示之。飲酒皆醉,介子謂王曰:\"天子使我私報王。\"王起隨介子入帳中,屏語,壯士二人從後刺之,刃交胸,立死。其貴人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諭以:\"王負漢罪,天子遣我業誅王,當更立前太子質在漢者。漢兵方至,毋敢動,動,滅國矣!\"遂持王首還詣闕,公卿將軍議者鹹嘉其功。上乃下詔曰:\"樓蘭王安歸嚐為匈奴間,候遮漢使者,發兵殺略衛司馬安樂、光祿大夫忠、期門郎遂成等三輩,及安息、大宛使,盜取節印、獻物,甚逆天理。平樂監傅介子持節使誅斬樓蘭王安歸首,縣之北闕,以直報怨,不煩師從。其封介子為義陽侯,食邑七百戶。士刺王者皆補侍郎。\"

介子薨,子敞有罪不得嗣,國除。元始中,繼功臣世,複封介子曾孫長為義陽侯,王莽敗,乃絕。

常惠,太原人也。少時家貧,自奮應募,隨移中監蘇武使匈奴,並見拘留十餘年,昭帝時乃還。漢嘉其勤勞,拜為光祿大夫。

是時,烏孫公主上書言:\"匈奴發騎田車師,車師與匈奴為一,共侵烏孫,唯天子救之!\"漢養士馬,議欲擊匈奴。會昭帝崩,宣帝初即位,本始二年,遣惠使烏孫。公主及昆彌皆遣使,因惠言:\"匈奴連發大兵擊烏孫,取車延、惡師地,收其人民去,使使脅求公主,欲隔絕漢。昆彌願發國半精兵,自給人馬五萬騎,盡力擊匈奴。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昆彌!\"於是漢大發十五萬騎,五將軍分道出,語在《匈奴傳》。

以惠為校尉,持節護烏孫兵。昆彌自將翕侯以下五萬餘騎,從西方入至右穀蠡庭,獲單於父行及嫂居次,名王騎將以下三萬九千人,得馬、牛、驢、騾、橐佗五萬餘匹,羊六十餘萬頭,烏孫皆自取鹵獲。惠從吏卒十餘人隨昆彌還,未至烏孫,烏孫人盜惠印綬節。惠還,自以當誅。時,漢五將皆無功,天子以惠奉使克獲,遂封惠為長羅侯。複遣惠持金幣還賜烏孫貴人有功者,惠因奏請龜茲國嚐殺校尉賴丹,未伏誅,請便道擊之,宣帝不許。大將軍霍光風惠以便宜從事。惠與吏士五百人俱至烏孫,還過,發西國兵二萬人,令副使發龜茲東國二萬人,烏孫兵七千人,從三麵攻龜茲,兵未合,先遣人責其王以前殺漢使狀。王謝曰:\"乃我先王時為貴人姑翼所誤耳,我無罪。\"惠曰:\"即如此,縛姑翼來,吾置王。\"王執姑翼詣惠,惠斬之而還。

後代蘇武為典屬國,明習外國事,勤勞數有功。甘露中,後將軍趙充國薨,天子遂以惠為右將軍,典屬國如故。宣帝崩,惠事元帝,三歲薨,諡曰壯武侯。傳國至曾孫,建武中乃絕。

鄭吉,會稽人也,以卒伍從軍,數出西域,由是為郎。吉為人強執,習外國事。自張騫通西域,李廣利征伐之後,初置校尉,屯田渠黎。至宣帝時,吉以侍郎田渠黎,積穀,因發諸國兵攻破車師,遷衛司馬,使護鄯善以西南道。

神爵中,匈奴乖亂,日逐王先賢撣欲降漢,使人與吉相聞。吉發渠黎、龜茲諸國五萬人迎日逐王,口萬二千人、小王將十二人隨吉至河曲,頗有亡者,吉追斬之,遂將詣京師。漢封日逐王為歸德侯。

吉既破車師,降日逐,威震西域,遂並護車師以西北道,故號都護。都護之置自吉始焉。

上嘉其功效,乃下詔曰:\"都護西域騎都尉鄭吉,拊循外蠻,宣明威信,迎匈奴單於從兄日逐王眾,擊破車師兜訾城,功效茂著。其封吉為安遠侯,食邑千戶。\"吉於是中西或則立莫府,治烏壘城,鎮撫諸國,誅伐懷集之。漢之號令班西域矣,始自張騫而成於鄭吉。語在《西域傳》。

吉薨,諡曰繆侯。子光嗣,薨,無子,國除。元始中,錄功臣不以罪絕者,封吉曾孫永為安遠侯。

甘延壽字君況,北地鬱郅人也。少以良家子善騎射為羽林,投石拔距絕於等倫,嚐超逾羽林亭樓,由是遷為郎。試弁,為朝門,以材力愛幸。稍遷至遼東太守,免官。車騎將軍許嘉薦延壽為郎中,諫大夫,使西域都護、騎都尉,與副校尉陳湯共誅斬郅支單於,封義成侯。薨,諡曰壯侯。傳國至曾孫,王莽敗,乃絕。

陳湯字子公,山陽瑕兵人也。少好書,博達善屬文。家貧丐貸無節,不為州裏所稱。西至長安求官,得太官獻食丞。數歲,富平侯張勃與湯交,高其能。初元二年,元帝詔列侯舉茂材,勃舉湯。湯待遷,父死不奔喪,司隸奏湯無循行,勃選舉故不以實,坐削戶二百,會薨,因賜諡曰繆侯。湯下獄論。後複以薦為郎,數求使外國。久之,遷西域副校尉,與甘延壽俱出。

先是,宣帝時匈奴乖亂,五單於爭立,呼韓邪單於與郅支單於俱遣子入侍,漢兩受之。後呼韓邪單於身入稱臣朝見,郅支以為呼韓邪破弱降漢,不能自還,即西收右地。會漢發兵送呼韓邪單於,郅於由是遂西破呼偈、堅昆、丁令,兼三國而都之。怨漢擁護呼韓邪而不助己,困辱漢使者漢乃始等。初元四年,遣使奉獻,因求侍子,願為內附。漢議遣衛司馬穀吉送之。禦史大夫貢禹、博士匡衡以為《春秋》之義\"許夷狄者不一而足\",今郅支單於鄉化未醇,所在絕遠,宜令使者送其子至塞而還。吉上書言:\"中國與夷狄有羈縻不絕之義,今既養全其子十年,德澤甚厚,空絕而不送,近從塞還,示棄捐不畜,使無鄉從之心,棄前恩,立後怨,不便。議者見前江乃始無應敵之數,知勇俱困,以致恥辱,即豫為臣憂。臣幸得建強漢之節,承明聖之詔,宣諭厚恩,不宜敢桀。若懷禽獸,加無道於臣,則單於長嬰大罪,必遁逃遠舍,不敢近邊。沒一使以安百姓,國之計,臣之願也。願送至庭。\"上以示朝者,禹複爭,以為吉往必為國取悔生事,不可許。右將軍馮奉世以為可遣,上許焉。既至,郅支單於怒,竟殺吉等。自知負漢,又聞呼韓邪益強,遂西奔康居。康居王以女妻郅支,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康居甚尊敬郅支,欲倚其威以脅諸國。郅支數借兵擊烏孫,深入至赤穀城,殺略民人,驅畜產,烏孫不敢追,西邊空虛,不居者且千裏。郅支單於自以大國,威名尊重,又乘勝驕,不為康居王禮,怒殺康居王女及貴人、人民數百,或支解投都賴水中。發民作城,日作五百人,二歲乃已。又遣使責闔蘇、大宛諸國歲遺,不敢不予。漢遣使三輩至康居求穀吉等死,郅支困辱使者,不肯奉詔,而因都護上書言:\"居困厄,願歸計強漢,遣子入侍。\"其驕嫚如此。

建昭三年,湯與延壽出西域。湯為人沉勇有大慮,多策謀,喜奇功,每過城邑山川,常登望。既領外國,與延壽謀曰:\"夷狄畏服大種,其天性也。西域本屬匈奴,今郅支單於威名遠聞,侵陵烏孫、大宛,常為康居畫計,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國,北擊伊列,西取安息,南排月氏、山離烏弋,數年之間,城郭諸國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戰伐,數取勝,久畜之,必為西域患。郅支單於雖所在絕遠,蠻夷無金城強弩之守,如發屯田吏士,驅從烏孫眾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則無所之,守則不足自保,千載之功可一朝而成也。\"延壽亦以為然,欲奏請之,湯曰:\"國家與公卿議,大策非凡所見,事必不從。\"延壽猶與不聽。會其久病,湯獨矯製發城郭諸國兵、車師戊己校尉屯田使士。延壽聞之,驚起,欲止焉。湯怒,按劍叱延壽曰:\"大眾已集會,豎子欲沮眾邪?延壽遂從之,部勒行陳,益置揚威、白虎、合騎之校,漢兵,胡兵合四萬餘人,延壽、湯上疏自劾奏矯製,陳言兵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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