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之,上疾連年,遂盡複諸所罷寢廟園,皆修祀如故,初,上定迭毀禮,獨尊孝文廟為太宗,而孝武廟親未盡,故未毀。上於是乃複申明之,曰:\"孝宣皇帝尊孝武廟曰世宗,損益之禮,不敢有與焉。他皆如舊製。\"唯郡國廟遂廢雲。
元帝崩,衡奏言:\"前以上體不平,故複諸所罷祠,卒不蒙福。案衛思後、戾太子、戾後園,親未盡。孝惠、孝景廟親盡,宜毀。及太上皇、孝文、孝昭太後、昭靈後、昭哀後、武哀王祠,請悉罷,勿奉。\"奏可。初,高後時患臣下妄非議先帝宗廟寢園官,故定著令,敢有擅議者棄市。至元帝改製,蠲除此令。成帝時以無繼嗣,河平元年複複太上皇寢廟園,世世奉祠。昭靈後、武哀王、昭哀後並食於太上寢廟如故,又複擅議宗廟之命。
成帝崩,哀帝即位。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言:\"永光五年製書,高皇帝為漢太祖,孝文皇帝為太宗。建昭五年製書,孝武皇帝為世宗。損益之禮,不敢有與。臣愚以為迭毀之次,當以時定,非令所為擅議宗廟之意也。臣請與群臣雜議。\"奏可。於是,光祿勳彭宣、詹事滿昌、博士左鹹等五十三人皆以為繼祖宗以下,五廟而迭毀,後雖有賢君,猶不得與祖宗並列。子孫雖欲褒大顯揚而立之,鬼神不饗也。孝武皇帝雖有功烈,親盡宜殿。
太仆王舜、中壘校尉劉歆議曰:
臣聞周室既衰,四夷並侵,獫狁最強,於今匈奴是也。至宣王而伐之,詩人美而頌之曰\"薄伐獫狁,至於太原\",又曰\"嘽々推推,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獫狁,荊蠻來威\",故稱中興。及至幽王,犬戎來伐,殺幽王,取宗器。自是之後,南夷與北夷交侵,中國不絕如線。《春秋》紀齊桓南伐楚,北伐山戎,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是故棄桓之過而錄其功,以為伯首。及漢興,冒頓始強,破東胡,禽月氏,並其土地,地廣兵強,為中國害。南越尉佗總百粵,自稱帝。故中國雖平,猶有四夷之患,且無寧歲。一方有急,三麵救之,是天下皆動而被其害也。孝文皇帝厚以貨賂,與結和親,猶侵暴無已。甚者,興師十餘萬眾,近屯京師及四邊,歲發屯備虜,其為患久矣,非一世之漸也。諸侯郡守連匈奴及百粵以為逆者非一人也。匈奴所殺郡守、都尉,略取人民,不可勝數。孝武皇帝湣中國罷勞無安寧之時,乃遣大將軍、驃騎、伏波、樓船之屬,南滅百粵,起七郡;北攘匈奴,降昆邪十萬之眾,置五屬國,起朔方,以奪其肥饒之地;東伐朝鮮,起玄菟、樂浪,以斷匈奴之左臂;西伐大宛,並三十六國,結烏孫,起敦煌、酒泉、張掖,以隔婼羌,裂匈奴之右肩。單於孤特,遠遁於幕北。四垂無事,斥地遠境,起十餘郡。功業既定,乃封丞相為富民侯,以大安天下,富實百姓,其規B137可見。又招集天下賢俊,與協心同謀,興製度,改正朔,易服色,立天下之祠,建封禪,殊官號,存周後,定諸侯之製,永無逆爭之心,至今累世賴之。單於守籓,百蠻服從,萬世之基也,中興之功未有高焉者也。高帝建大業,為太祖;孝文皇帝德至厚也,為文太宗;孝武皇帝功至著也,為武世宗,此孝宣帝所以發德音也。
《禮記·王製》及《春秋穀梁傳》,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此喪事尊卑之序也,與廟數相應。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故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春秋左氏傳》曰:\"名位不同,禮亦異數。\"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也。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苟有功德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故於殷,太甲為太宗,大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公為《毋逸》之戒,舉殷三宗以勸成王。繇是言之,宗無數也,然則所以勸帝者之功德博矣。以七廟言之,孝武皇帝未宜殿;以所宗言之,則不可謂無功德。《禮記》祀典曰:\"夫聖王之製祀也,功施於民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救大災則祀之。\"竊觀孝武皇帝,功德皆兼而有焉。凡在於異姓,猶將特祀之,況於先祖?或說天子五廟無見文,又說中宗、高宗者,宗其道而毀其廟。名與實異,非尊德貴功之意也。《詩》雲:\"蔽芾甘棠,勿剪勿伐,邵伯所茇。\"思其人猶愛其樹,況宗其道而毀其廟乎?迭毀之禮自有常法,無殊功異德,固以親疏相推及。至祖宗之序,多少之數,經傳無明文,至尊至重,難以疑文虛說定也。孝宣皇帝舉公卿之議,用眾儒之謀,既以為世宗之廟,建之萬世,宣布天下。臣愚以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毀。
上覽其議而從之。製曰:\"太仆舜、中壘校尉歆議可。\"
歆又以為\"禮,去事有殺,故《春秋外傳》曰:'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祖禰則日祭,曾高則月祀,二祧則時享,壇墠則歲貢,大禘則終王。德盛而遊廣,親親之殺也;彌遠則彌尊,故禘為重矣。孫居王父之處,正昭穆,則孫常與祖相代,此遷廟之殺也。聖人於其祖,出於情矣,禮無所不順,故無毀廟。自貢禹建迭毀之議,惠、景及太上寢園廢而為虛,失禮意矣。\"
至平帝元始中,大司馬王莽奏:\"本始元年丞相義等議,諡孝宣皇帝親曰悼園,置邑三百家,至元康元年,丞相相等奏,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悼園宜稱尊號曰'皇考',立廟,益故奉園民滿千六百家,以為縣。臣愚以為皇考廟本不當立,累世奉之,非是。又孝文太後南陵、孝昭太後雲陵園,雖前以禮不複修,陵名未正。謹與大司徒晏等百四十七人議,皆曰孝宣皇帝以兄孫繼統為孝昭皇帝後,以數,故孝元世以孝景皇帝及皇考廟親未盡,不毀。此兩統貳父,違於禮製。案義奏親諡曰'悼',裁置奉邑,皆應經義。相奏悼園稱'皇考',立廟,益民為縣,違離祖統,乖繆本義。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者,乃謂若虞舜、夏禹、殷湯、周文、漢之高祖受命而王者也,非謂繼祖統為後者也。臣請皇高祖考廟奉明園毀勿修,罷南陵、雲陵為縣。\"奏可。
司徒掾班彪曰:漢承亡秦絕學之後,祖宗之製因時施宜。自元、成後學者蕃滋,貢禹毀宗廟,匡衡改郊兆,何武定三公,後皆數複,故紛紛不定。何者?禮文缺微,古今異製,各為一家,未易可偏定也。考觀諸儒之議,劉歆博而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