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後因承啟帝談及吳皇後不能安分隨時,恪守婦德,不覺又想起了自己與皇後前來壽康宮問罪反而被掃了顏麵一事,心中便大不自在。此刻又見孫太後請她吃醋醃小蘿卜,知道孫太後是想轉移話題,免得大家尷尬。心中略平整了些。遂示意身後服侍的宮俾夾了一筷子放進麵前骨碟中,周太後略嚐了一口,隻覺果然是酸甜可口,爽脆得很。不覺點了點頭,看了洪貴妃一眼,開口說道:“果真不錯。一轉眼風風雨雨二十來年,現如今咱們年歲都也大了,反不愛吃些大魚大肉,海味山珍,隻覺油膩的很。並不比這些個清粥小菜爽口。還是姐姐有福氣,能得貴妃親手醃製之物。哀家就沒有這個福分了。”
此話一出,洪貴妃連忙站起身來,誠惶誠恐的賠罪道:“並不是臣妾怠慢太後娘娘。實在是這些東西粗鄙得很,且不值什麼,倘或正經送給太後娘娘,也實在拿不出手,且無禮了些。”
周太後眼角掃過承啟帝,發覺他根本沒什麼反應,隻一味就著碧梗粥吃醃蘿卜,吃的很是香甜。周太後微微一歎,便笑向洪貴妃道:“你既博聞多識,豈不知古人有雲千裏送鵝毛,禮輕人意重的道理。何況哀家也並不是那等嫌貧愛富之人。你若有心,不拘送什麼,隻要是花了心思的,哀家自然喜歡。倘若你並無心思,哪管是送了什麼奇珍異寶,認真說來,也不過是黃白之物,哀家就很稀罕不成?”
洪貴妃自承啟帝登基以來,一直便受著周太後冷言冷語,橫眉怒目,哪裏體會過今日的和風細雨。不覺也是又驚又喜,連忙躬身說道:“太後娘娘既如此說,臣妾便明白了……臣妾宮中還有些親自釀製的醃黃瓜,醃豆角,太後娘娘若不嫌棄,等會子臣妾回宮了,即刻叫人送往壽寧宮。”
周太後暖暖點頭,衝著洪貴妃道:“你有心了。”
承啟帝聞言,撂下筷子,向洪貴妃笑道:“朕記得你包的豆皮包子也很好吃。不如也做些給母親嚐嚐。早起的時候,吃兩個豆皮包子,一碗菜粥,再吃些醋醃的小黃瓜,比大魚大肉香甜多了。”
洪貴妃得了承啟帝的提點,連忙向周太後道:“既如此,臣妾明兒一早便包了包子,熬了菜粥使人送到壽寧宮,還望太後娘娘不要嫌棄。”
“怎麼會。隻是要勞累你早起做飯,哀家倒是有些過意不去。”
“能為太後娘娘做些事情,是臣妾的福分。”
周太後原也不過是客氣一句,見洪貴妃這麼說,隻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
一時間席上氣氛倒是緩和了許多。眾人邊是吃飯,邊是閑聊,倒也有了些其樂融融的意思。
欣然飯畢,又上了茶水。眾人還未來得及飲用,隻見承啟帝的心腹內臣玉沉公公便匆匆走了進來,躬身秉道:“啟稟聖上,椒房殿有人來報,皇後娘娘……自縊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周太後更是嚇得一個哆嗦,手裏的茶盞“豁啷”一聲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豈料承啟帝隻瞥了一眼神色恭謹的玉沉,依然不緊不慢的掀起茶蓋,拂了拂水上的沫子,輕啜一口,淡然問道:“死了嗎?”
玉沉一愣,旋即回過神來,低首回道:“沒。幸而皇後娘娘的陪嫁侍女秋月發現的早,將皇後娘娘及時救了下來。如今已請太醫過去診治了。皇後娘娘且已清醒過來,隻是……想麵見陛下。”
“朕又不是太醫……”承啟帝有些心煩的將茶盞重重放在茶幾上,想了想,到底還是有些不忍,遂起身說道:“算了,你也跟著過去一趟吧。”
這話是衝著下麵的洪貴妃說道。洪貴妃聞言,立刻躬身應是。
楊氏並孫氏見狀,也立刻起身告辭。
承啟帝愧疚的看了孫太後一眼,轉頭向著孫氏說道:“今兒叫你們入宮,本來是想你們能陪著母後說說話,派遣一下宮中寂寞。不成想……不過如今你們也回京了,閑來無事,便遞牌子入宮,多陪陪母後吧。”
孫氏等人立刻躬身應是,然後行大禮跪安,離宮不提。
而承啟帝既打發了閑雜人等,便同兩宮太後並洪貴妃前往椒房殿探望吳皇後,至於其後又有何種風波羅亂,自不是洪萱這等外臣之女能夠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