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豆·相思鳥(1 / 1)

南疆。難得的晴天。沒有霧靄,沒有硝煙,戰場相對沉寂。

成銘爬出貓耳洞,把潮濕的被子晾在蒼青色的石頭上。然後,打個舒展,在陽光裏眺望遠山。黛色的峰巒迤邐而來,慵懶地俯臥著;稀稀落落的樹木點綴其間。由遠而近,成銘的視線落在陣地不遠處一株巨大的相思樹上,他想起了琳琳。

琳琳是他中學時的同學,師範畢業後回村當了教師。上次探家,他和琳琳訂了婚。臨歸隊的那個晚上,他們約會在村北那條小河邊。他告訴琳琳要上老山了。琳琳撲入他的懷抱。他笨拙地擁吻著琳琳,用發顫的語調說:“琳琳,我……我給你買個項鏈寄來!”

“不,別買!你這大兵哪有錢?”琳琳勾住他的脖子,淚眼婆娑,柔得像夜空裏的星星,“你還是選點戰場上的紀念品,也不枉上了老山!……

戰場上的?對,相思豆,這就是最好的紀念品。成銘心裏一陣突如其來的興奮。啊,琳琳,琳琳。他默念著戀人的名字,戴上鋼盔,拿起武器,循著蜿蜒的山路,踮著腳,一步一步挪向那株相思樹。

那樹粗有合抱,疤痕累累,曆盡百年滄桑。成熟的紅豆從如蓋的樹冠上散落在草叢、岩穴、石窠裏。成銘不得不撥弄著草叢和石塊,仔細地挑揀著。一顆,兩顆……

又翻動了一塊石頭,一個少見的“雙胞胎”。他驚喜地躥過去,搶在手裏,細眯起眼,端詳著。

“成銘——你不要命了,那是雷區——”是陣地長那濃重粗獷的山東口音。

“沒事——,陣地長,下來吧!我揀到了一個雙胞相思豆。你看——”成銘嘻笑著,給陣地長一個飛吻,然後跳躍著,往回跑。

突然,腳下一陷。踩著什麼了?“轟隆隆”“轟隆隆”,是地雷。一團煙霧,草石亂飛。

成銘死了。他的屍體被戰友們抬回陣地。

部隊換防了,陣地長把成銘的骨灰送到他的家鄉。沒有軍功章,沒有烈士的稱號,隻有一把血染的相思豆。

成銘的骨灰盒葬在村北那長長的河堤上。

琳琳來了。脖子上帶著用相思豆串成的項鏈.那顆“雙胞胎”,墜在項鏈中心的顯著位置上。

天空,掠過一隻羽翼通紅的相思鳥,喑啞著,銜兩片美麗的雲霞,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