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魚與智慧瓶01(1 / 3)

第一章

巢兒·鳥兒

文/徐立新

十三歲時,他娶了她,放在今天,這絕對是一件挺好笑、挺荒唐的事。因為,就在結婚的前一天晚上,他還是一個要吮著娘幹癟的奶頭,嚷著讓娘給他講故事,然後才能入眠的小毛孩。可是,在那個時代,一點都不稀奇,娃娃親。

更意外的是,婚後的第三天,他就興奮地拍著屁股走人了,他去幹“男人該幹的事”——上戰場抗日,去打日本鬼子去了。而對她,他亦沒有一點留戀和不舍,仿佛他和她之間的婚姻是過家家,鬧著玩的。

而這一去,就是六年。

在這六年裏,她悉心照顧著整個家和疾病纏身的婆婆,二十歲還不到的她,看上去,已經被勞累糾纏得比實際年齡蒼老了許多。而一直支撐著她,給予她勇氣的是,每時每刻對他的思念和盼望。她想,隻要戰爭一結束,他一定就會解甲歸田,與她一起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六年後,她的盼望果然開出花來了——他回來了,在一個杏花綻放的午後。

他一身嶄新的戎裝,氣宇軒昂,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毛孩了,他是英氣逼人、叱吒風雲的大將。此時的他,因為在戰場上屢屢立功,軍銜已經很高了,因此當地政府特意安排了一位領導來陪同他。

一回家,他就激動地抱住了母親,有說不完的話,全然忘了還有她的存在。而她亦沒有半點怨言和搶風頭的舉動。她隻有滿心的歡喜,隻顧忙著進廚 瓶房,殺雞、煮蛋。可是,等她把燒熟了的雞和蛋都端上來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走了。他隻是路過這裏,上級隻批了他幾十分鍾的探親假——戰爭還在繼續,他必須得馬上回部隊。

日思夜想的人兒就在眼前,可是她,竟然連一句話都沒有來得及和他說!

她坐倒在地上,哭了整整一下午。

她又開始盼啊盼,盼戰爭能早點結束,盼他再次回來。這次,她早就在心裏做好了準備,隻要他回來,說什麼,她都得跟著,不讓他再離開自己,他可是自己的男人啊!

不久,抗日戰爭結束了。可是,緊接著國內戰爭又爆發了,他還是回不了家,她還得等。而就在此時,婆婆也帶著遺憾撒手西去了,家裏隻剩下了她一個人。對他的日漸強烈的思念,促使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要參軍!她要一邊參軍,一邊打聽他的下落,尋求和他團聚的機會。

經過努力,她被錄取了,去了一個野戰醫院,當一名醫護人員。巧的是,她所在的野戰醫院和他所在的部隊是同一個係統的,她正好服務於他。

戰爭正異常激烈和殘酷地進行著,每次從前線送來的傷病員都有很多,而且,都是慘不忍睹,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每送進來一批,她的心都要懸起一次,她希望其中有一個傷員就是他,那樣的話,她就能見到他了,而且能夠名正言順地照顧他,但她又怕送來的就是他,那就意味著他出事了,有可能性命都難保。

這種煎熬始終折磨著她。此時的她與他隻相隔咫尺,但卻形同天涯,部隊有規定,她是不能去找他的。

終於她的煎熬停止了,戰爭結束了。她把自己從頭到腳,精心打扮了一下,然後興奮地去找他。可是卻被告知,他已經連夜去一個幹休所,封閉學習去了,誰也見不著。

之後,朝鮮戰爭又爆發了,前方又傳來他去東北參戰的消息。

好在,朝鮮戰爭很快也結束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從別人的口中,得知她一直在找他。於是,他決定南下,與她會麵。誰知道,此時的她正在北上的列車上,兩輛火車又平行地擦過了。

人海茫茫,她隻帶著他的名字,找尋了近十年。

有一天,他正在培訓班上上課,有人把他叫出來,說,你愛人來了。而此時的她就站在他的麵前,穿著部隊統一發的製服,和他記憶中一點都不一樣,他竟一點都沒有認出來,十年了,他哪還能記得啊。

晚上,部隊給他們安排了一個招待所,本應是他和她互訴衷腸的良宵,而他做的卻是驗明她的正身。

他問,你說你是我的愛人,能不能拿出證據來?她說,沒有,當年你走時,什麼信物也沒有給我留下。他想了想,又說,那說說村裏當年的一些狀況也行。

她就說了:村口有一棵大槐樹,好幾十丈高,上麵有一個大鳥巢,起初每年都有許多鳥兒在裏麵住,可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後來就沒有鳥來了。可是,巢兒還是一如既往地在那裏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來年,來年的來年,鳥兒再回來,雖然巢兒一次次的失望……他的淚就下來了,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她,叫,妮,你果真是我的妮!

妮,是她的小名。

如今的他們,皆是白發滿頭了,她更是疾病纏身,吃飯、走路都不能獨自完成,果真成了一個永遠無法移動的巢兒。而每天給她喂食,推著她出去感受陽光的,則是他這隻老鳥。

好妻子是一束透徹的陽光

文/程應峰

一天晚上,我坐在客廳沙發上,手握遙控器,不停地更換著電視頻道;妻子在廚房忙碌,永無怨悔地演奏著那支鍋碗瓢盆奏鳴曲。突然間,電話鈴響了,那一刻,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從廚房飄了出來,我知道,等妻子在廚房忙完進入客廳,我就該吃藥了。然而,沒等妻子把藥端過來,我在接完電話後,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起身拉開房門,噔噔噔下樓會朋友去了。

在小城街頭,和一幫朋友吃著燒烤,喝著啤酒,在溫馨浪漫的氛圍中散漫輕鬆地閑聊。不一會,話題就扯到了浪漫甜蜜的青春歲月,說起初戀,在座的人大多眉飛色舞;可一說到如今的婚姻,一個個便像泄了氣的皮球,還不約而同地搬出了錢鍾書老先生關於婚姻的城堡之說。那一刻,我笑了笑,也說出了自己的意見。我以為婚姻固然是一座城堡,但這座城堡有可能就是一座溫馨的城堡。老實說,我有一個不錯的妻子——她對我有著魂係夢牽的愛意,以及百分之百的坦誠和百分之百的信賴。大夥不信。其中一位女士取出手機,當麵撥通了我家中的電話,並傳去了有幾分曖昧的聲音。我在一旁清晰地聽到了我妻子的問話聲,說找誰啊。朋友在這頭說出了我的名字。妻子在那頭坦然地告訴她我不在家,並順便將我的手機號告訴了她。

妻子在電話裏的聲音,沒有半點猜疑,坦然得讓人心動。他們無論如何也不甘心我的話就這樣得到了印證。於是簇擁著敲開了我的家門,妻子開門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快喝藥去,我加水煎煮好長時間了,想你到了該回的時候,才倒入碗裏放在桌上涼著的。”聽了她的話,進門的人相互看看,會心地笑了。

是的,妻子一直是深深地關愛著我的,一個開玩笑的電話,讓我更清楚地看到,妻子對我的好不止是在衣食住行的關愛上,還體現在對我舉止言行的信賴程度上。

我的感覺中,好妻子是時時事事處處體貼理解信任丈夫的女人。她不會苛求丈夫太多,不會總是想著將丈夫拴在自己身邊,而是在既共同又獨立的生活中,達成融洽與和諧;她不會試圖去改造丈夫,而是努力發掘丈夫身上的優勢,讓共同的生活更有情趣;她不會當眾損毀丈夫的尊嚴,而是竭盡心力去維護丈夫的公眾形象;她絕不對丈夫多疑,即使有什麼萬一,也絕不會讓丈夫難堪,而是和丈夫一起重溫某段令人陶醉的往事以及婚後的美滿生活,以真誠和大度去化解所有的疙瘩和恩怨。

一個家庭的和睦美滿,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女人。作為家庭成員,女人不是成為什麼女能人、女強人才讓人欣慰。放在家庭的背景上,一個讓人讚賞的女人,一定是個被譽為“好妻子”的女人。好妻子是家中的“太陽”,是一束透徹的陽光,可以讓夫妻感情在歲月更迭中,曆久彌新地維係愛的溫度。

淨重三克的愛情

文/朱成玉

一生一世,男人始終懷揣著他不滅的心願:為自己的女人買一枚戒指。

他偷偷地攢“私房錢”, 他很窮,隻能從牙縫裏省出錢來,而且還不能讓她知道。哪怕是大熱的天,他疾走在路上,口渴得嗓子直冒煙,他也不會停下來,去路邊的小攤上買一根雪糕或者一瓶礦泉水。在那些難走的地方,他竟然會脫下鞋子,在人們詫異的眼神裏赤腳走過,他隻是想延長一下鞋子的壽命。

就這樣,他積攢下的一枚枚角幣裏飽含著他的汗水和對自己女人的愛。

那個時候,流行戴戒指。嫁了人的女子,纖纖玉指上全都金光閃閃,閃著炫目的驕傲,向人美麗而幸福地證實著,自己已套上了婚姻的“緊箍咒”。而他很窮,婚禮上招待了一次客人就讓他負下了很多債務。他隻能在街邊的地攤上給她買了一枚廉價的玻璃戒指,她卻依然把它當成了翡翠,當成了珍珠,因為是他送的。他心裏總覺得對不住她,那些遺憾在他心裏生根發芽,常常使他又痛又癢。

更讓他心痛的是,洗衣服的時候,那個玻璃戒指碎了,把女人的手指割出了血,也在他的心裏紮了很多個小孔,向外湧著他對女人的疼惜。他把女人的手指含在嘴裏,對她說,再也不讓她戴這種會割手的戒指了。

他偷偷地去那個首飾店,在櫃台前駐足不前。他的眼睛閃閃發光,他看到一枚最小的戒指,小巧玲瓏,精致異常,確切地說,那隻是一枚指環,上麵嵌著一顆很小很小的心。那是所有戒指當中最輕的一個,隻有三克重。他盯著看了許久,小心翼翼地向售貨員打聽價錢。五百元,售貨員報出的價格差點讓他打了一個趔趄,對於他,那是一個天文數字。

就是從那天起,他發誓要攢錢買下那枚金戒指。他不止一次地在腦海中想象妻子戴上那枚金光閃閃的戒指會是怎樣的美麗,怎樣的別有一番風情。他加班加點地工作,每天都哀求車間主任多給他分配點活,他以一頂三,漸漸地,廠子裏知道他大名的人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別名“拚命三郎”。

每隔幾天,他就會去那個首飾店看看,他擔心那枚戒指被人買走。每次都懸著心去那個櫃台前,然後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還好,你還在。他與那枚戒指似乎在冥冥之中簽下了某種契約,在他眼裏,那枚淨重三克的戒指,宛如一個身世悲涼的青樓女子,正含著哀怨的眼神,等著他來為她贖身。而他依舊是提心吊膽地來,依舊是滿懷悵惘地離開。為此,他受到了保安們格外的眷顧。

兩年後,他和她結婚紀念日的時候,他終於攢夠了錢。他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他要去首飾店,替那個讓他心儀已久的哀怨“女子”贖身。可是還沒等出門,他就看見了從嶽父家裏急匆匆回來的妻子,她明顯憔悴了許多。原來是嶽父病了,急需用錢,她著急上火,趴在他肩頭哭哭啼啼起來。他猶豫了一下,從兜裏掏出那五百元錢,遞給她:“先給老人治病要緊。”“哪裏來的錢呢?”女人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問。“廠子效益好,給咱發的獎金。”他隨口撒了個謊,搪塞道。不久,他的這個謊言竟帶給他極大的諷刺,廠子裏又給了他一筆錢,三千元,但不是獎金,而是與廠子買斷勞動合同,廠子一次性付給他的安家費。

他下崗了。

人下崗了,心不能下崗。他用自行車改裝了一個“倒騎驢”,在車站給人家搬搬貨什麼的,空閑的時候,就在路邊支個攤,給人家擦擦皮鞋。除了養家糊口之外,他還在偷偷地攢錢,因為那個夢想像影子一樣糾纏著他,讓他寢食難安。就在下崗的當天,他還去看了那個戒指,她還在,躲在暗暗的角落裏,充滿哀怨。

那個小小的金光閃閃的圓環,已經把他的心套得牢牢的。

日子一路走來,雖然艱難但總算值得期待。他們開了一家小飯館,生意還算不錯。他也終於偷偷攢夠了錢,在和女人結婚十周年的日子裏,他終於可以圓他的夢了。可是等他去那個首飾店的時候,那枚戒指已經不見了。那個淨重三克的戒指呆過的地方,換上了一枚白金的戒指,閃著更加耀眼的光。他不敢看,怕被它刺傷了眼睛。他的魂仿佛都丟失了一般,搖搖晃晃地走出來,滿心裏全是深深的遺憾和對自己的無能產生的忿恨。

那枚最輕的戒指,淨重三克。卻花了他那麼多的時間去夢想,去奢望。最輕的戒指成了他心底最深的遺憾,最重的愛。

結婚十周年,女人炒了他最喜歡吃的幾個菜,燙了一壺酒,陪他喝了一小盅。看著女人紅撲撲的臉,他忍不住和女人說起這件遺憾的事情。女人站起身,從櫃子裏取出一個紅包,一層一層地打開,裏麵赫然躺著一枚戒指,正是他看中的那枚,很輕,隻有三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