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魚與智慧瓶10(1 / 3)

第十章

啟功為知己妻子的四次流淚

文/王 飆

一 “知我者,寶琛也!”

說到啟功,沒有人不知道他是中國著名的教授和書畫家,然而,卻很少有人知道他和妻子章寶琛的那段感人至深的生死情緣。

其實,啟功和妻子章寶琛的結合完全是傳統式的,一切都是由母親一手包辦,婚前他們從沒有見過麵。章寶琛由於生母早亡,父親續弦,後媽待她非常刻薄,從小就吃了不少的苦。她嫁過來的時候,怕弟弟沒人照顧,就把可憐的小弟弟一起領了過來。章寶琛沒上過學,長相也隻能算是一般,但是,當啟功了解了她的身世以後,強烈的同情心逐漸化成了愛戀之情,而她也靠著自己的品性,深深地贏得了啟功的心。

啟功和章寶琛結婚後,家境極其貧困,特別是在失去了輔仁中學的教師一職後,五口人全靠啟功一人到教館去教學來維持生活,家裏更拮據了。有一天,啟功看見寶琛在補一隻破了幾個洞的襪子,心中不由得一片酸楚,便下決心要多賺點錢,從此回家後便開始作畫,但當他背上畫卷準備出門去賣時卻猶豫了,走出了三次,又找借口回來了三次,感到自己作為一個知識分子,實在拿不住臉麵與街頭叫賣的小販為伍。理解丈夫的章寶琛溫柔地一笑說:“你隻管在家作畫吧,我上街去賣。”

一天傍晚,天上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啟功從教館回來,見妻子還沒回 瓶家,便打著傘去街上接她。遠遠望去,章寶琛正坐在小馬紮上,全身已經落滿了雪花。啟功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章寶琛見丈夫走來,興奮地揮舞著雙手說:

“隻剩下兩幅畫沒賣了。”妻子的興奮勁也深深地感染了他,盡管天氣寒冷,但他的心裏感到熱乎乎的。

一九三八年六月,日偽政權成立教育局班子,一個同事拉啟功去那裏工作,盡管啟功知道自己需要一份工作來養家糊口,但他卻嚴詞拒絕了這個同事。

這個同事不死心,準備說服章寶琛,然後讓她給啟功施加影響;誰知章寶琛二話沒說,就一口回絕:“我們就是餓死,也不給日本鬼子和漢奸做事!”啟功知道後連連感歎說:“知我者,寶琛也!”

二 啟功跪拜妻子

章寶琛嫁到啟家之後沒有多少年,啟功的母親便一病不起,啟功的姑姑也一直跟著啟功生活,也因年紀大而常常鬧病,需要人照顧。一家五口人的吃喝拉撒全由這位孝順的媳婦一人料理。兩位老人有病,心情不好,常常在她身上發脾氣,有時啟功在外遇上不順心的事,回家後也把氣撒到她的頭上。然而,她卻有一顆寬容和充滿理解的心,從不與婆、姑和丈夫吵。有一次,啟功在教館裏因受了人家的氣,心緒煩亂,回到家裏吃飯的時候,因嫌菜淡,竟一下把碗摔在地上,還對著寶琛吼道:“我再沒本事弄錢,也不至於窮到連買鹽的錢都沒有了吧!做的這飯,叫人怎樣咽下去啊?”寶琛知道他心裏不好受,什麼也沒說,默默地收拾幹淨他摔在地上的碎碗和殘飯後,便一個人躲在裏屋裏悄悄地流出了委屈的淚水。

一九五六年,啟功的母親在彌留之際拉著兒媳的手說:“我隻一個兒子,沒有女兒,你在病床前侍奉多年,任勞任怨,你就和我的親閨女一樣啊!”把老母送走以後,看到消瘦的妻子,一想到她為了這個家日夜操勞,多年侍奉病娘病姑,有時自己還無緣找碴,受盡了委屈卻從沒有一句怨言,便不禁悲從中來,慟哭失聲。章寶琛以為他又想起了老母,便拉著他的手勸慰道:“母親臥病多年,我們並沒有虧待過她老人家,想想我們也算對得起她老人家了啊!”聽了這話,沒想到啟功再也抑製不住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感,“撲通”一聲跪倒在妻子的腳下,深深地一拜說:“母親臥病多年,多虧得到賢妻的精心照料,我心才稍安,我代表母親向你說一聲:‘謝謝!’”章寶琛流著淚趕忙去拉丈夫,一時激動得竟不知說什麼好。

三 寶琛唯一的一次發火

母親死後還不到一年,啟功就被劃成了右派分子,回到家裏,看著妻子,默然無語,一想到妻子過去侍候病娘病姑時受了不少委屈,以後還會被自己牽連,止不住淚就下來了。當妻子知道他被劃成了右派分子,也禁不住流下淚來。

因為當時被劃成“地富反壞右”,是被當成牛鬼蛇神來待的,是要挨批受鬥的。

她有些不解地問:“像你這樣的一個埋頭做學問、潛心書畫的好先生,怎麼也會劃上右派呢?”啟功為了安慰妻子,竟破涕為笑,幽默地說:“這個你有所不知。我參加過土改,知道劃什麼分子,都是有一定的比例數。這次劃右派也有比例,既然有比例,就得有人去湊這個倒黴數,在下就是這倒黴數中的一個。”妻子知道他心裏難受,故意這樣說的,就輕聲安慰他說:“右派就右派吧,誰批你,鬥你,都不要怕,陳垣校長知道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他們劃的右派,在我們這裏並不算數。人們不是常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現今你有了兩個知己,不是更足矣了?”妻子的話說得啟功心裏熱乎乎的,他深情地望著妻子淚水便止不住奪眶而出。

啟功被打成右派後,就被派遣到農場進行勞動改造。除了勞動之外,每天都要接受批鬥,甚至還要挨打,作為一個男子漢,他實在感到自己再沒有什麼尊嚴可言了,死的念頭便一次次地襲上心來。有一次,他從農場回到家裏,呆呆坐在窗前一言不發,過了很久,他很冷靜地對妻子說:“寶琛,如果我走了,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啊!”寶琛緊緊地抱住丈夫,泣不成聲地說:“啟功,那麼苦的日子我們都挺過來了,還有什麼能夠難倒我們?如果你走了,我活著還有意思嗎?”啟功一語不發,讓寶琛的心頭好痛啊!

第二天,啟功的心境依然不見好轉,殘酷的現實已使他感到心灰意冷。章 瓶寶琛的個子不高,又很瘦弱,但這天也不知她哪來這麼大的勁,不容分說地拉著丈夫來到胡同口,指著一個在路邊修鞋的盲人氣呼呼地說:“你看到了嗎?人家眼瞎了,腿鋸掉了,妻子和女兒又在一次車禍中喪生,他不是也頑強地活下來了嗎?你覺得我們的遭遇和他比如何啊?”看著寶琛微怒的雙眼,啟功的心裏猛吃一驚。聽著妻子火辣辣但卻樸素的話語,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可憐的盲人,他冰凍的心化開了,兩行淚水從眼睛裏滾滾而下,從此打消了死的念頭。

四 “我心裏隻有寶琛,再容不下任何一個女人啊!”

不要看章寶琛是個沒有文化的婦道人家,但她卻很有預見性。文化大革命開始以後,她看到紅衛兵到處抄家,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也得抄到自己家裏來,就把啟功視若珍寶的字畫文稿,偷偷地用牛皮紙和塑料紙一層又一層地包好打上捆,放到一個缸裏,在後院的牆邊神不知鬼不覺地挖一個洞,深深地埋在那裏,就連啟功也沒告訴。果不出所料,沒幾天,啟功的家裏就連連被抄,沒有翻到東西的紅衛兵有些惱了,就拉著啟功去狠狠地批鬥,說:“你是清朝的孝子賢孫,封資修的東西一定大大的有!”硬是逼著啟功交代他的封資修的東西藏到哪裏去了,啟功說不出來,因為他也不知道,問章寶琛,她說:“這些東西我早就知道會惹麻煩,早燒了。”啟功也隻好無奈地兩手一攤對紅衛兵說:“妻子思想革命,她早把我的封資修統統的燒掉了,我也沒辦法了!”紅衛兵看看確實搜不出什麼東西,也就隻好作罷。

盡管當時的生活非常的艱辛,但老兩口恩愛有加,相濡以沫。因為造反派天天讓啟功站著抄大字報,累得他隻要一回家就癱倒在椅子上,渾身酸疼不已,這讓寶琛心痛得不得了,真怕他累倒了。為了能給啟功增加點營養,章寶琛便瞞著啟功偷偷地賣掉了自己心愛的首飾,換了一些錢來給他改善生活,補下身子。

後來,啟功還是發現了妻子的這一秘密。有一天,啟功問寶琛:“哪來的錢買這些好吃的?”寶琛說:“都是平時節儉下來的。”啟功又問:“你的金耳環哪裏去了?”寶琛說:“我放起來了。”啟功追著不放:“那你拿來我看看。”寶琛拿不出來。啟功歎了口氣傷心地說:“你跟著我沒享過一天的福,現在你連陪嫁的首飾也賣了,讓我的心何安啊!”說著,眼睛也濕潤了。

一九七五年,章寶琛積勞成疾一病不起,病危之際,她拉著啟功的手,向他指點了她所埋藏字畫文稿之處。日後,啟功到後院挖啊、挖啊!挖出來打開一看,那些凝聚著他多年心血的字畫文稿,被一層又一層的紙包裹著,連一張也沒丟。睹物生情,啟功又一次為妻子流下了淚水。後來,章寶琛用心所保存下來的這些墨寶文稿,竟都成了國家級的文物。

妻子死後,做媒的人從四麵八方蜂擁而至,啟功都婉言謝絕了,介紹人不死心,竟來查他的房,看到他睡的是雙人床,就說啟功肯定有意。啟功知道以後,幹脆把雙人床換成了單人床。

後來,還有一位慕名而來的離異女畫家登門拜訪他,看到他獨身一人生活,家裏淩亂不堪的生活現狀,紅著眼睛說:“啟功教授,您太苦了。您需要一個女人好好照顧。”她堅決要求留下來照顧他,陪伴他走完後半生。啟功歎了口氣對她說:“再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取代寶琛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了!”女畫家不相信,決定用自己的愛心去溫暖他那顆為寶琛而哀傷的心。

女畫家每天趕到啟功家裏,照顧他的飲食起居,為他謄寫書稿,交流繪畫心得。四個月後,女畫家問啟功:“讓我留下來照顧您好嗎?”啟功搖搖頭:

“我心裏隻有寶琛,再容不下任何一個女人啊!”

一九七九年,就在章寶琛死後的第四年,北大黨組織決定正式為啟功的右派平反,在宣布這一決定的會上,啟功仰天長歎:“唉,平反不平反,對我都已無所謂了!”宣布平反決定的同誌愕然問道:“為什麼?”啟功答道:“因為當時知道我被劃為右派分子,特別為我揪心的兩個人,一個是我的老師陳垣,一個是我的老伴,現在他們都已不在人世了……”說到這裏,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了。

啟功在他的一生中,不但用自己的智慧和奮鬥贏得了卓越的成就和生命的輝煌,也同樣用自己的那顆真誠熾熱的心,與妻子章寶琛共譜了一曲人間的相知相愛的感人情歌!

會說話的藏刀

文/丁立梅

導遊洛桑,是個迷人的康巴漢子,濃眉大眼,身材魁梧,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他是我們遊香格裏拉的地陪。一上車,他就給我們來了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渾身是笑:“歡迎大家來我們香格裏拉做客!你看,天多藍,雲多白!我愛我的家鄉!紮西德勒!”

我們很快喜歡上這個年輕率真的康巴漢子。一路上,他一直滔滔不絕著,說當地的風土人情,講茶馬古道的故事,學藏獒叫,唱藏族小曲。他喉嚨一展開,我們立即嚇了一大跳,那聲音簡直是金屬的,金光燦爛,亮閃閃一片。我們說,若是他去做歌星,保管走紅,原生態嘛,現在都熱衷這個。洛桑聽了,很認真地回答:“不,我愛我的家鄉,我就願呆在這兒,哪也不去。”

我們聽不懂他唱的藏語,他就用漢語字正腔圓一句一句翻譯,當翻譯到一句“草原上的姑娘卓瑪”時,我們中有人笑:“洛桑呀,你有沒有你的好姑娘?”

洛桑哈哈樂了,眼睛瞪大,一本正經答:“有啊,我的好姑娘,是世上最漂亮的姑娘。”他告訴我們,他的好姑娘,也是個導遊。他們帶不同的旅遊團,在同一片天空下轉著,卻難得相見。洛桑說這些時,嘴邊一直飛著笑,表情柔和且安靜,讓人感動。我們於是都在想象他的卓瑪,梳很多小辮子垂掛著,穿鑲花邊係繡花腰帶的藏袍,有漆黑得如深潭的眸。問洛桑:“是這樣嗎?”洛桑頻頻點頭:“是的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