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以為盡管不可以背叛命運,但至少可以反叛。但是閉上眼,前塵往事瞬間襲來,一股腦兒砸在她身上,這種渾身劇痛卻又喊不出來的感覺,經曆過一次便教人徹底失去勇氣。她連想也不願去想。歲月開的玩笑,留給了當局者。顧子瑜怕得不敢去想明天即將發生的事,一日不愛,則一日不須害怕。一旦深愛,就免不了患得患失,步步驚心。
終於明白那句話:沒有再可怕的事了,癌症會死人,死了也就算了,但失戀又不致死,活生生地受煎熬,且又不會免疫,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下去,沒完沒了,人的本性又賤,居然渴望愛情來臨,真是!可是,如果不是沈司墨,她也不要再愛了。
這樣胡思亂想,矛盾掙紮,無限糾結了大半夜,終於在淩晨三點多,睡眠姍姍來遲。但也不過維係了個把小時,天微微亮,她就醒轉了。然後,再也躺不下去,幹脆起床。起來了,卻也無事可做,原來,失戀真會教人失心,惶然無從的心境,不需觸碰便可以悲從中來。
木然地在陽台看日出,雲層暈染出一幅絕美佳作,而看在她眼裏,卻分明是淒涼的。唯心主義的形而上學,她似乎一下子參透了。心痛,所以眼淚流出來。看,明明是心控製著身體反應,關腦何事?
一下子又覺得自己矯情,日出也不看了,直接返身回房。本想睡個回籠覺的,又覺難度係數太大,幹脆在屋裏徘徊。居然被她眼尖地搜出一瓶紅酒,好似有次來住時偷藏的。她苦笑一番,繼而尋出啟瓶器,也不用杯子,直接對口猛灌一大口。嗆到喉管,又拚命地咳。不過仍是有分寸的,幾口下去也就收斂了,漸漸改成一口一口小啜。有人不開心喜歡猛灌,恨不得淹死在酒缸裏,但她卻正因心情不好而不敢多喝酒,怕失控,怕給人看去了糗態。無論如何,一個人借故墮落是不應該的。
大半瓶酒下肚,突然覺得不那麼難過了,於是蹣跚地起來,去放CD。尋到一張Eason的碟,一看,大喜,有《富士山下》。於是選擇循環播放,邊聽聽配以紅酒小酌。好酒佐以好歌,久久地在心間交融流轉,臉頰泛紅,眼眶微醺。
“誰都隻得那雙手,靠擁抱亦難任你擁有,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何不把悲哀感覺假設是來自你虛構,試管裏找不到他染汙眼眸……”
一萬個人有一萬個愛死林夕的理由,她此刻想到的卻是:林夕真好,美化了傷感,又釋放了眼淚。幸福不應勉強,她和沈司墨之間這麼多年,又何嚐不是在勉強著對方。不應貪婪,好的事物永不耐久,這個道理她早該懂的。
一瓶酒下去,加上大哭一場,也實在是乏了,於是顧子瑜想,多好,終於可以順理成章地睡個回籠覺了。可上天明顯不想讓她太好過,因為隨即,她就感覺小腹處傳來劇痛。該死,偏偏這個時候來那個,還是噩夢版的。
借著酒勁,她放任自己將思緒倒回六月初被某人“綁架”的那幾天。這樣不好,她剛剛發誓再也不想他,偏偏記憶不肯聽任使喚。也好,清醒的時候她大概沒有勇氣這樣仔細地勾勒與那人在一起的畫麵吧,實在承受不住。可這種時候,即便小小地無法自控一下也是值得體諒的,不是嗎?這麼想著,她漸漸開始分不清究竟是腹痛還是心痛,隻覺得嘴唇顫抖、冷汗浸濕一大片的後背。
支撐著洗了把臉,大抵是酒精的麻痹作用,漸漸她覺得不是那麼痛了,於是起身走出房間,剛打開門就看見一團黑影,於是一聲驚呼哽在嗓間:“啊!!”
那人顯然也沒料到她會突然開門,高大的身影瞬間定住,愣在那兒半餉也不出聲,隻微微睜大那雙桃花眼。一段空白過後,他終於開了口,聲音是謹慎的。“子瑜,你起來了?餓不餓?”
顧子瑜也認出了他,忙說道:“好,好餓,我們去吃飯。”說罷,忙低下頭,嘴角卻是苦澀的。她真傻,剛才的一瞬間她竟會以為是那個人。怎麼可能呢?他……應該正忙著迎娶美嬌娘吧?
蔣老夫人近來在南美訪友,故而兩人選擇出外覓食。顧子瑜心血來潮提議吃日本料理,於是兩人在某酒店四樓的刺身店坐下。顧子瑜顯然抱著化悲傷為食欲的決心,一口氣點了醃鯡魚卵,烤鰻魚,三文魚刺身,兩打生蠔,十來隻海膽,手卷,加上味噌湯和兩壺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