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的通話,內容不過是圍繞那些庸常的生活,但彼此分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怡然樂趣,這已足夠。顧子瑜時常滔滔不絕,小小的Dennis已經掌握作聆聽者的要訣,同時也不失時機地反饋一些自己的生活片段。當然,有時難免提及沈司墨,但顧子瑜馬上就會岔開話題,以很不自然的方式。
Dennis是偏心的。在他心裏迷糊媽咪永遠排第一,甚至是爸爸也無法篡位。他之所以選擇待在爸爸身邊,就是為了牽係住媽咪的心。他明白的,如果跟著媽咪,也許自此以後媽咪和爸爸就真的徹底斷了。隻有像現在這樣,局麵才有可能回轉。
日子波瀾不驚,唯一的小插曲是顧子瑜在某次聽了Dennis隔著電話用小提琴給她拉了一段《梁祝》後,頗為感動且驚豔。遂決心也去學一門樂器,挑三揀四終於在最後拍案時定下鋼琴,當然,她之所求不過隻是這一首《梁祝》。於是下午兩點至四點,她風雨無阻地趕往某鋼琴培訓中心,跟著一群小朋友們苦練指法。每每彼時,她總要先搖頭晃腦自稱老朽一番。
於是那陣子,她時常在節目中分享學鋼琴的妙趣和糗事。有一位熱心聽眾,貌似還是名大二學生,時常打電話進來跟她聊天,更甚者,兩天一封地寫信來。蔣慎言得知後吃醋不已,李商別則警告她別誘拐純情少男。至於璐璐,尤其是觀摩了那人寄來的生活照,發現居然是清秀小帥哥一枚,更是誇張地大歎其豔福不淺。顧子瑜絕倒!
再後來,不知又是出於何種原因,顧子瑜被調到了深惡痛絕的音樂早餐單元。七點鍾啊,正式進入十一月份的七點鍾!大冷天的,竟然要她放棄與被窩的纏綿,跑來錄什麼該死的節目!於是,那段時間,音樂早餐時不時地充斥著搖滾和重金屬的憤怒。
後來,漸漸也就習慣了,人真是一種適應力極強的生物啊。甚至,顧子瑜還愛上了沾滿露珠或冰霜的冬日清晨,天色一點點渲染出顏色,從藕紫到暗紫,到淡金黃,到銀杏黃,到深海藍,到薄藍,然後就會有太陽出現。又是一天了,嗬,真美。但是,真寂寞。
她曾聽過這樣一句話:我一個人不孤單,想一個人才孤單。其實,她又何嚐不希望能有一日,往事可以不留痕跡,隻餘每一個嶄新的日子在繼續。拖著那些回憶,她深覺舉步維艱。但是真要將那些有關沈司墨的記憶連根拔去嗎?她舍不得啊。
思屁不止一次地勸她,忘了沈司墨吧,好好跟蔣慎言過日子,她可以很幸福的。思屁說,沈司墨就是紮在她顧子瑜心頭的一枚尖刺,不拔出來,她遲早活活給痛死。
“可是,拔出來的話,也會流血而死。”顧子瑜這樣回答。
“也不一定,可能血止住了,結痂,痊愈,然後不過是一道小小的疤。”
顧子瑜沉默了。良久,她又開口:“可那是心呀,換做是你,你願意冒這個險嗎?我是不敢的,我貪生怕死。”
思屁也隻能無奈地歎一口氣,掛了電話。
又一日,顧子瑜居然敢在音樂早餐單元大費口舌地探討舊電影的感動。更難得的是,居然有聽眾打電話進來,說最難忘的是當年和姐妹淘一起看柏原崇和中山美穗的《情書》,每每聽到中山美穗對著皚皚雪山,向早已深埋於斯的柏原崇大喊:“你好嗎?”總是感動得無可複加,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