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說,我承認啊,大家在泡沫中狂歡,也會在泡沫中死亡!
添陪末座的馬義接了上來,對孫和平道,不過,孫董事長,死亡好象並不屬於你這種人。你們財大氣粗的正義怎麼會輕易死亡呢?作為資本市場的超級敏感者,你們或許早在泡沫的掩護下,在世人的狂歡聲中穿好筆挺的西裝,打好領帶,彬彬有禮地等著為泡沫中的死難者默哀了!你們的成功中包含著多少中小投資者失敗後的血淚啊!
孫和平道,這是事實,資本積累和擴張的過程就是這麼殘酷。可有什麼辦法呢?為了一個強大的國家,我們必須付出一些代價,包括道德的代價!所以,那些失敗者的血淚和我自己的血淚都可以忽略不計。老班長一直罵我是狼,那我就做狼好了,我不在乎後人的評價!
一直沒說話的劉必定,這時開口了,指點著孫和平說,但後人仍然會給你們這些或許不道德的開拓者應有的評價!當後人傳承著這些在血淚中成長起來的偉大企業的時候,他們也許會說,正是當年這些創業者的不道德,才使我們今天能以最道德的方式在這個世界上生存和發展。他們會帶著崇高的敬意,緬懷你們今天的拚搏和奮鬥……
楊柳譏諷地看著劉必定,哎,劉必定,你今天演講時可剛論述過立人立德啊,讓我好好受了次再教育,咋現在又這麼富於哲理地肯定起了不道德呢?這是讀哪本哲學書的心得啊?是《存在與虛無》嗎?
劉必定直笑,老班長,較啥真?到啥場合說啥話嘛!主席台上的話,那是說給台下在讀孩子們聽的!現在是我們大人之間的對話。要知道,這個世界的許多秘密是瞞著孩子們的,金校長,你說是不是?
金校長不好回答,笑嗬嗬地王顧左右而言他,必定,你們三個同班同學真是有趣哩,碰到一起就鬥嘴,一個比一個厲害!要我說,你們都有道理,不愧是我們漢大三傑!哦,來,喝酒,大家都喝酒……
這場酒喝得實是無趣。大人之間的對話充滿了算計與提防,已無任何意趣。大學校園裏共同的青春早已逝去,回家的路已無法找回。
酒宴結束後,和馬義同車回家時,馬義說,我再沒想到會坐在台下聽孫和平和劉必定訓話!訓話講點發財故事也好啊,還偏講光榮與夢想,還道德和理想!你說孫和平、劉必定有道德感嗎?都是啥動物?
楊柳搖頭苦笑,我也說不清楚,現在還在觀察思索呢。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孫和平和劉必定這些人是這個資本時代的新物種!我們既往的經驗沒法規範和判斷他們了,他們既象似英雄,又象似混蛋……
馬義頗為衝動地接上來,對,他們就是英雄兼混蛋!楊主席,我正寫一部新長篇呢,叫《賣空明天》!試圖對孫和平和劉必定這類英雄兼混蛋的新物種做出初步判斷,不過,也許不會太準確……
楊柳眼睛一亮,哎,你很敏感嘛!這個題材抓得好,就算不太準確,也能畫出這類新物種的大致輪廓了。又說,《賣空明天》的書名也不錯,都這麼瘋狂賣空明天,我們還會有明天嗎?我們已經沒有回家的路了,手上就是有再多的金錢,隻怕也買不回我們寶貴的昨天了。
馬義深有同感,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大學校園,又成了校學生會主席,話說得文采飛揚。是啊,是啊,精彩的昨天已買不回了!那些在春風朝露中呈現出的創造活力,那些青春的理想,誠摯的友誼,忠貞的愛情;那些救贖、信任、寬容……等一切不創造利潤,但卻創造著人間溫暖的全人類全社會共同信守的道德價值,都買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