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沉寂,屋外亦是寂靜如斯,好像時間驟停,世界定格靜止。
小梨的淚水仍舊不絕,漸漸的衝淨了雙頰上的血跡,露出她嬌嫩的肌膚,仿佛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又回來了,哭鼻子不過是因為被人欺負而委屈而無助。
她的腦袋空空,甚至不知自己在流淚,隻覺得渾身每一處肌膚甚至是骨骼都在躁動,好像有人又在她心口插了一支利箭,死不了,可疼得令人痛不欲生。
嗓子裏火辣辣的疼,滿屋子的血腥味好像都凝結在她的喉嚨裏,提不上來也咽不下去,堵得極為難受。她終是受不了窒息的感覺,抬起顫顫巍巍的手伸進了嘴裏。
“唔......唔。”
手指與小舌的觸碰,令她當即俯身嘔吐,吐出來的卻不是汙穢,而是一口血,從她體內流出的血。
她垂著頭看著身前地上的那灘紅色,一滴又一滴自嘴角流出來的猩紅,讓那一灘血跡越來越大,順著不平的地麵蜿蜒流淌,好似無始無終。
鮮豔的顏色像是一簇火,霎時間點燃了小梨的眼眸,失焦的瞳孔終於有了聚點,隨之整個人的氣息瞬間萬變。
眼中猩紅退下,猝然明亮如炬,也深如幽淵,但卻不再有從前的靈動朝氣,恍如脫胎換骨。
“嗬嗬。”小梨突然失笑,聲音淒涼嘲弄,她眼瞼翻轉之間,戾氣叢生。
“我活下來了,那麼……”她的笑意更甚,這笑是自心底發出的欣喜,也含著發自心底的陰狠,她攥著拳頭的手發出“咯咯”的骨節聲。
“那麼所有傷害我的人都要付出代價!”隨著這冷靜的一句話,她麵目情緒漸消,隻餘嘴角勾起一彎弧度,似乎頃刻間戴上了一層假麵,繼而雙眼合上,搖搖晃晃的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冬日初陽折進屋內,預示著新的一天開始。難得的晴天,讓樹梢上的鳥兒也不禁歡欣啼鳴,似乎想叫醒沉睡的人兒。
“飄絮......”隨著一聲呼喚,小梨也睜開了眼睛,晨夢記憶猶新,卻不是關於昨晚那場驚心的刺殺。
她夢到了禁足在花容院中五歲發生的一件事,她爬上牆頭想逃出那個禁錮自己的牢籠,卻被守衛發現,那個瘦高的男子凶狠的用長槍指著她,恐嚇她快些回去,不然就要殺了她。
她記得自己嚇得逃回房間躲進櫃子,一直待到奶娘劉媽媽找來。劉媽媽寬慰她,說等自己長大,就可以離開花容院了。
而後她頓頓拚了命的吃到吐,恨不得一夜長大。最終在劉媽媽摔掉了所有碗盤,抱著自己失聲痛哭,她才回歸正常。那時候她不明白劉媽媽為何哭泣,如今她懂了,那是心疼,是憐憫,是無能為力的憤怒。
劉媽媽——這個世上第一個關愛自己的人,就在自己婚約下來前突然被人奪了性命,而她竟被陪著自己從小一齊長大的婢女飄絮指責為凶手,飄絮也是世上第一個背叛自己的人。
那時候遇到背叛,她還坦然,縱有憤怒卻也理解。可時至今日她才認知到自己的愚蠢與幼稚,飄絮背叛自己的那一刻,便成為了自己敵人的幫手,自然也是她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