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瞿鳳奴情愆死蓋(2)(1 / 3)

孫三郎聽見情願把女兒與他勾搭,喜出望外,謝道:"多感恩情,教我怎生樣報答。"方氏道:"那個要你報答,隻要一心到底,便足夠了。"孫三郎就發誓道:"孫謹後日倘有異心,天誅地滅,萬劫戴角披毛。"方氏道:"若有此真心,也不枉和你相交這場。但是我女兒性子執滯,急切裏挑動他不得,如何設個法兒,使他心肯。"孫三郎想了一想,說:"不難,不難!今晚你可如此如此,把話兒挑撥。他須是十五歲,男女勾當,量必也知覺了。況且你做娘的,能個教他覓些歡樂,萬無不願之理。"方氏道:"是便是,教我羞答答,怎好啟齒。"孫三郎道:"自己兒女,有甚麼羞。"方氏又沉吟了一回,答道:"事到其間,就是羞也說不得了。但我又是媒人,又是丈母,理數上須要著實周到。"孫三郎也笑道:"若得成就好事,丈母麵上,自當竭力孝順。隻是今日沒有好東西奉敬大媒,先具一物,暫屈少敘何如?"兩下說說笑笑,情濃意熱,摟向榻上,歡樂一番,方才別去。

話休煩敘。當日晚間,方氏收拾睡臥,在床上故意翻來覆去,連聲歎氣。鳳奴被娘擾攪,也睡不著,問道:"母親為何這般愁悶?"方氏道:"我的兒,你那裏曉得作娘的心上事。自從你爹拋棄,今已三年多了,教我孤單寂寞,如何過得。"鳳奴隻道他說逐日過活的事,答道:"我想爹爹雖則去世,幸喜還掙得這些田產。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將就度日子罷了,愁悶則甚。"方氏道:"兒,若論日常過用,吃不少,穿不少,雖非十分富足,也算做清閑受用,這又何消愁悶。但日間忙碌碌混過,到也罷了,惟有晚間沒有你爹相伴,覺得冷冷落落的,淒楚難捱,未免傷心思念。"鳳奴聽了這話,便不做聲。方氏叫道:"我兒莫要睡,我有話與你講。"鳳奴道:"睡罷了,有甚麼講。"方氏道:"大凡人世,百般樂事,都是假的。隻有夫妻相處,才是真樂。"鳳奴道:"娘,你也許多年紀了,怎說這樣沒正經的話。"方氏道:"我的兒,不是做娘的沒正經。你且想人生一世,草生一秋,若不圖些實在的快活,可不是枉投了這個人生。兒,你是黃花閨女,不曉得其中趣味。若是嚐著甜頭,定然回味思量。論起這點樂境,真個要入土方休。

何況我現今尚在中年,如何忍得過!"那鳳奴年將二八,情竇已開,雖知男女有交感之事,卻不明個中意趣若何。聽見做娘的說的津津有味,一挑動芳心,不覺三焦火旺,直攻得遍體如燃,眼紅耳熱,胸前像十來個槌頭撞擊,方寸已亂。對娘道:"如今說也沒用,不如睡休。"方氏見話兒有些萌芽,慌忙坐起身來,說道:"兒,我有一件事,幾遍要對你說,自家沒趣,又住了口。如今索性與你說知。兒,你莫要笑我。"鳳奴道:"娘有事隻管說,做女兒的怎敢笑你。"方氏道:"自從你爹死後,雖則思想,卻也無可奈何。今年春間,沒來由走出門前,看見兩隻燒剝皮交連一處,拖來拽去。兒,這樣勾當,可是我人看得的麼?一時間觸物感傷,剛剛又湊著一個小後生走過,卻是生得風流俊俏。自此一見,不知怎地,心上再割舍他不下。何期一緣一會,複遇猢猻撮把戲,這後生卻又撞來。說起張生跳牆,采蘋無雙小姐,兩件成雙作對的風話,一發引得我心情撩亂。"鳳奴道:"可就是那穿秋色兒直身掉嘴這人麼?"方氏道:"正是此人,原來他也有心與我,為此故意說這啞謎。不想春來卻認得他喚做孫三官,開個糧食店,父母已無,家私巨富。做娘的當時拿不定主意,私下遂與他相交。且喜他做人乖巧,出入並無人知覺。

但恐到後萬一被鄰舍曉得,出乖露醜,壞了體麵。我欲從長算計,孫三官今才二十三歲,隻長得你八年,不若你與他成了夫婦,我隻當做個老丫頭,情願以大作小,服事你終身。拾些殘頭落腳,量不占住你正扇差徭,一舉兩得,可好麼?"鳳姐躊躇半晌,方說道:"常言踏了爹床便是娘,這個人踏了娘床便是爹,隻怕使不得。"方氏道:"如今隻好混賬,那裏辨得甚麼爺,論得甚麼娘。況且我隻為舍你不下,所以苦守三年,原打賬招贅女婿,來家靠老。今看這孫三官,又溫柔,又俏麗,又有本錢,卻不是你終身受用。"鳳奴道:"既恁地,隻憑娘做主便了。但有一件,倘然他先有了妻子,我怎去做他的偏房別室?"方氏雖與孫三郎暗裏偷情,隻好說些私情的話,外防鄉鄰知覺,內防兒女看破,忙忙而合,忙忙而散,實不曉得他有妻子沒妻子。一時急智,便道:"他是頭婚,並不曾有老婆。"鳳奴道:"如此卻好。須要他先行茶禮,擇個吉日,擺下花燭,拜了天地家堂。你便一來做娘,二來做媒人,這方是明媒正娶。若是偷情勾當,斷使不得。"方氏連聲應道:"這個自然。"隔了兩日,孫三郎來問消息,方氏將女兒要行茶禮,花燭成親的事說與。孫三郎歡喜不勝,即便買起兩盒茶棗,並著白錢二十兩,紅綠綢緞各一端,教人送來為聘。此外另有三兩一封,備辦花燭這費。送聘後三日,即是吉期。孫三郎從頭至足,色色俱新,大模大樣,踱來做新郎。也不用樂人吹手,也不整備筵度,媒人伴娘嬪相,都是丈母一人兼做。雙雙拜堂,花燭成婚。正是:破瓜女被翻紅浪,保山娘席卷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