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王孺人離合團魚夢(4)(1 / 3)

那周紹原是清客,又是好動不好靜的,衙門人認得的也多,各樣道路中人,略略曉得幾個。見了趙成,兩下扳談。趙成即把他兒子與丁奇賭錢,輸下金簪子的事說出。周紹道:"可知家中一向失去幾多物件,原來都是不長進的東西,偷出去輸與別人。"又說道:"隻是我兒子沒有這金簪,這又是那裏來的?"趙成道:"賭博場中,梢挽梢,管他來曆怎的。如今錢塘縣新任太爺到,何不告他一狀,一則追這丁奇的東西,二則也警戒令郎下次。"周紹聽信了他,因此告這張狀詞。也是趙成惡貫滿盈,幾百張狀詞,偏偏這一張卻在準數之中,又批個親提,差本圖裏老拘審。新下馬的官府,誰敢怠慢。不過數日,將人犯拘齊,投文解到。王從事令午衙所審,到未牌時分,王從事出衙升堂,喚進諸犯,跪於月台之上。

王從事先叫原告周紹上去,問道:"你有幾個兒子?"周紹道:"隻有一個兒子。"知縣道:"你既在揚州開段鋪,是個有身家的了,又且隻一子,何不在家教訓他,卻出外做客,至使學出不好?"周紹道:"業在其中,一時如何改得。"知縣又叫周玄上來,看了一看,問道:"你小小年紀,怎不學好,卻去宿娼賭錢,花費父親資本。"周玄道:"小人實不曾花費父親東西。"知縣道:"胡說,既不曾花費,你父親豈肯告你。在我麵前,尚這般抵賴,可知在外所為了。"喝叫:"拿下去打!"皂隸一聲答應,鷹拿燕雀,扯將出去。那個小夥子,魂多嚇掉。趙成本意借題發揮,要打周玄,報雪奸他妻子之口怨氣,今番知縣責治,好不快活,伸頭望頸的對皂隸打暗號,教下毒手打他。早又被知縣瞧見,卻認錯是教皂隸賣法用情,心裏已明白這人是衙門情熟的,又見周玄哀哀哭泣,心裏又憐他年紀小。喝道:"且住了。"周玄得免,分明死去還魂。知縣叫丁奇問道:"你引誘周玄嫖賭,又劫了他財物,又打壞周紹,況又是個鹽徒,若依律該向個徒罪。"丁奇道:"老爺,小人到此販賣綿綢,並非賣鹽之人。與周玄隻會得一次,怎說是引誘他嫖賭,劫他財物,通是虛情誑告,希圖捏詐。"知縣道:"周紹也是有家業的人,你沒有引誘之情,怎舍得愛子到官?"周紹叩頭道:"爺爺是青天。"丁奇道:"周玄嫖賭,或是自有別人引誘,其實與小人無幹。"周紹道:"兒子正是他引誘的,更無別人,劫去的財物,有細財在此。"袖裏摸出一紙呈上。趙成隨接口直叫道:"還有金簪子一隻。"知縣大怒道:"你是幹證,又不問你,你何要你搶嘴?"叫左右掌嘴,皂隸執起竹掌,一連打上二十,才教住了。趙成臉上,打得紅腫不堪。知縣問:"金簪今在何處?"丁奇不敢隱瞞說:"金簪在小人處。"知縣道:"既有金簪,這引誘劫賭的情是真了。"丁奇道:"小人在客邊,到劉賽家宿歇,與周玄偶然相遇,一時作耍賭東道。周玄輸了,將這金簪當梢是實,欺侮銀兩,都是假的。隻問娼婦劉賽,便見明白。"一頭說,一頭在袖摸出金簪。皂隸遞與門子,呈到案上。知縣拿起簪子一看,即看見上有"王喬百年"四字,正是當年行聘的東西,故物重逢,不覺大驚,暗道:"此簪周玄所輸,定是其母之物,看起來昔日掠販的是周紹了。但奶奶說是姓胡,右眼已被刺瞎,今卻姓周,雙目不損,此是為何?"沉吟一回,心中兀突,分付且帶出去,明日再審,即便退堂。衙門上下人,都道:"這樣小事,重則枷責,輕則扯開,有甚難處?恁樣沒決斷,又要進去問後司。"眾人隻認做知縣才短,那裏曉得他心中緣故。王從事袖了簪子進衙,遞與喬氏道:"我正要訪拿仇人,不想事有湊巧,卻有一件賭博詞訟,審出這根簪子。"喬氏道:"這人可是姓胡,右眼可是瞎的?"知縣道:"隻因其人不姓胡,又非瞎眼,所以狐疑,進來問你。"喬氏也驚異道:"這又怎麼說?"知縣又問道:"他可有兒子弟兄麼?"喬氏道:"俱沒有。"知縣委決不下,想來想去,乃道:"我有道理了。隻把這周紹,盤問他從何得來,便有著落。"次日早堂,也不投文,也不理別事,就喚來審問。當下知縣即呼周紹問道:"這簪子可是你家的麼?"周紹應道:"是。"又問道:"還是自己打造的,別人兌換的,有多少重?"周紹支吾不過。知縣喝教夾起來,皂隸連忙討過夾棍。周紹著了忙,叫道:"其實不幹小人的,不知兒子從何處得來。"知縣便叫周玄:"你從那裏得來的?"這小夥子,昨日吃了一嚇,今日又見動夾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