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輕揚雙手背後立在窗邊,看著窗外長廊上掛著的一排排火紅的、正隨風搖擺的小燈籠出神。
那天,他在不清楚原因的情況下誤會她、出言傷了她,真是太過衝動了!那日她的眼神,雖然滿是銳利,但隱藏在銳利之後的,是受傷,是脆弱的心靈。
任誰聽到那樣的話心裏會好受啊?
他應該怎麼辦?道歉?負荊請罪?但沈扶風,她會接受嗎?她會理睬嗎?
他不怕她報複他、罵打他,因為他知道沈扶風不是這樣的人。
可他又情願沈扶風報複他、打罵他,因為他內心可以好受一些。
這種矛盾的心理,誰能體會?
怎麼辦?他怎麼做才會被沈扶風原諒?
他於室內踱步良久,始終想不到什麼好辦法。
突然四周響起了鞭炮聲,“劈裏啪啦”連續不斷。徐輕揚剛出現的頭緒也因此失盡。他極為生氣地推開房門,見不陸立在門外,朝他恭敬地作揖,言道:“主上,今日是年前,院外有孩童在放鞭炮,街上十分熱鬧,您可要前去逛逛?”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聖依縣主也有出去玩的意思,貌似已經準備好了,在房間裏等您呢……”
徐輕揚轉過身,剛準備拒絕,卻聽不陸言道:“屬下認為,這是找沈大人出來道歉的好機會。年前集市人多混亂,怎麼說沈大人也要親自跟隨,保護主上與縣主安全並介紹南陵的風俗文化……”
這確實是個好機會,是個完美的理由。隻是,這不陸膽子越來越大了,管得越來越多了。
他還未轉過身,就聽見不陸再次開口:“那屬下就去通知沈大人了,請主上快些準備好。”接著,飛也似的跑走了。
徐輕揚很無奈的轉身,看著不陸的背影,思考自己是不是脾氣太好了,對下人管得太鬆了。雖然,他說的、做的都很符合自己的意願……
他等下要出門,便不再多想,步入內間換衣去了。
待沈扶風至徐來居時,徐輕揚已換上了湖藍色的長跑,外披白色大氅。他長發未束卻不淩亂的披散著,眸光漣灩、笑如清風,清俊難掩如月下仙人。
但沈扶風隻是平淡地瞥了一眼,言了句“楚文公安、聖依縣主安”後就麵無表情地立在院門前了。
徐輕揚的嘴角僵硬的掛在臉上,笑得極不自然了,他道:“沈大人有禮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沈扶風“嗯”了一聲,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徐輕揚見此愣了一愣,隨後不顧大病初愈的周子衿,快步上前追趕。
沈扶風卻停了腳步,立在遠地等周子衿等人追上來,在不陸的有意請求下開口,一個個介紹著街道上的小吃或風俗表演。
來自東利的侍衛們很快就被那豐富的小吃吸引了,周子衿甚至走不動路了,一直盯著一個小吃鋪看,還不停吞咽口水。
徐輕揚一路都未和沈扶風搭上話,更別說道歉了。見此情景,連忙提議分開走,一部分去吃東西,一部分去看表演。
侍衛們實在是抵抗不過美食的香氣,加上不陸的有意無意,都表示要留下來保護周子衿,徐輕揚終於有了與沈扶風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偏頭向沈扶風言道:“我們去看表演吧。”說完不待沈扶風同意,就拉著她的手腕要朝前走,被沈扶風甩開。
沈扶風皺眉道:“我自己走。”他便不再強求,隻道了句“那你跟著我走”後,加快了步伐走在前麵。
行至一偏僻又寂靜的街巷口時,他聽見身後的腳步停了下來,接著是平淡的言語:“楚文公不是要去看表演嗎?為何,來此?”
徐輕揚微笑著轉過身,一步步走向沈扶風,在距她一米的地方站住,語氣認真:“我向你道謝、向你道歉。”
“謝謝你讓我明白‘眼見不一定為實’的道理。”
“對不起,那日我隻看到了表麵就相信了假象,出言傷了你,請你,原諒我。”
淡淡日光下,他抬了眼簾,望向麵前毫無表情的沈扶風。那明亮的眼眸,漣灩春色的眼眸,此刻充滿的都是真摯的歉意。
沈扶風與他四目相對。良久,她回道:“我不怪你。”
她垂下眼簾,平淡道:“我選擇這條路的時候,便知道我要承受常人無法理解、無法承受的東西。”
“我也不需要有人理解我,但是,我原諒你。”
“因為你是個敢認錯、敢擔當的男人。”
徐輕揚無奈歎了一口氣,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然後一字一句道:“雖說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但怎麼你都是個女子,殺人這種血腥的事,應該交由男人來做。”
“我徐輕揚保證,在南陵待多久,便護你多久周全!”
“不管你有什麼事,若需要我幫忙可隨時來找我,我定傾囊相助!”
“這是我的賠罪,你不許拒絕!”
沈扶風的眼眸閃爍,本要開口拒絕,卻見他如此堅定,終歎了一口氣,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