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洋到自己桌前坐下,泡了杯水喝著,問:“伍總,有何感想?”
伍桂林反問:“江總,你有啥感想?”
江海洋坦率地說:“不好,我總覺得這裏麵還有新文章。”
伍桂林笑道:“江總,我的感覺倒挺好嘛,——安總並不像你講的那麼壞嘛!你看看人家多有氣度,從進了廠門,就沒斷了講咱的好話,充分肯定我們的成績。”
江海洋搖搖頭說:“老伍,你不要隻看表麵現象,我覺得咱得把安總和遠東國際公司的底好好摸清,看看他們這個公司到底是怎麼回事?咋連個像樣的接收班子都派不出來?”
伍桂林說:“老江,我看你這就是多疑了,人家這樣做是信得過咱們嘛。”
江海洋還是搖頭:“老伍,我覺得不對。在酒桌上我已經聽出安總的意思了,他想把我們的配股錢弄到特區去。”
伍桂林說:“老江,你讓我咋說你呢?就算在特區搞基地,又有什麼不好?”
江海洋這才敏感地發現,昔日戰友的態度已起了變化。
伍桂林又說:“哦,還有件事忘記跟你說了,安總臨走前指示我,要我忙完這一陣子到特區去一趟,一來參觀學習一下特區的電子企業,開闊視野;二來,也了解了解他們遠東國際的情況,便於日後的工作協調。”
江海洋心中又是一驚:安子良已開始拉攏分化南方機器原有的管理層了。
見江海洋半天沒說話,伍桂林又問:“老江,你說我去不去?”
江海洋很想把心裏話和伍桂林說說,可遲疑了一下,還是沒說,——伍桂林不是三歲的孩子,自己有頭腦,如果說得太多不但沒好處,反倒會讓伍桂林笑話自己小氣。
於是,江海洋言不由衷地說了句:“安總既有這份好意,你就去嘛。”
心情就此變壞了,下午召開全體員工大會時,江海洋也沒了往日那份神采,隻簡單地講了一下董事會和管理班子的改組情況,把新總經理顧浣介紹給員工們,便草草散了會。散會後,北京、上海和東北地區的銷售經理們要彙報工作,江海洋也推了,要他們找顧浣去彙報。
這日,江海洋很難得地準時下班回家了。
真巧,剛到五峰街21號院門口,江海洋從車裏下來,正見著江海峰推著自行車往院裏走。
江海洋又想起了那1000萬的事,便叫住江海峰說:“海峰,你能不能到我這兒來一下?我有點事要問問你。”
江海峰說:“什麼事呀,大哥?我馬上還要出去,晚上有個會。”
江海洋遲疑了一下:“那等你哪天有空再說吧!”
江海峰倒把底牌替他亮出來了:“大哥,是不是遠東國際那1000萬融資的事?這事我也聽說了,前幾天過問了一下,是我們投資公司做的一筆業務,幫遠東國際臨時周轉一下資金,與南方機器的收購戰無關。”
江海洋反倒沒詞了:“那,這事我們就不談了。不過,海峰,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你是管信貸的副行長,手頭的權力越來越大了,為人做事一定要慎重,千萬不要栽跟頭!”
江海峰一怔:“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江海洋不想再多說什麼,轉身走了。
江海峰愣了愣,突然叫起來:“小三,江小三!”
成阿芬應聲從屋裏出來,說:“海峰,喊什麼呀?海生還沒回來呢。”
江海峰恨恨地道:“這混小子,不知在大哥麵前又胡說了我什麼。”
江海洋這時已走到了小樓門口,聽見這話,又回過頭說了句:“海峰,你不要瞎猜,海生可沒說過你什麼。”
因為江海洋心情不好,晚上一家人吃飯時,個個都小心翼翼的。
這回,老爺子江廣金的臉上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還難得表現出了真誠而深刻的同情,挺和氣地說:“海洋,你可是有十好幾天沒在家吃過飯了吧?”
江海洋悶悶地說:“這陣子太忙。”
江廣金歎了口氣:“我知道,南方機器的一把手不是你了,讓人家特區人給買了。看看,搞股份製沒好處吧?我早就說了,股票這玩意,從來就不是好東西。”
江海洋又悶悶地回了一句:“爹,你不懂。”
江廣金想說什麼,可一看大兒子的臉色,不忍心說了,歎了口氣,轉換了話題:“海洋呀,你也是的,咋就不到電子工業局去當副局長呢?這樣還算提一級呢,對外說起來也光彩。”
江海洋說:“我能放心把咱南方機器廠交給那幫特區人嗎?!他們除了有兩個臭錢,狗屁不懂!”
第二天,“狗屁不懂”的顧浣就在廠裏出了洋相。
三分廠生產線主機的變速箱壞了,整條生產線停止了工作。三分廠的廠長大錢故意不向江海洋和伍桂林彙報,偏偏跑去向總經理顧浣彙報,而且不說問題出在哪裏。顧浣也沒數,馬上風風火火地去了三分廠,嘴裏嚼著口香糖,穿著一身豔麗的時裝,到了停止工作的生產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