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過去了。沈洋離開S市已經兩天了,這兩天裏,柯心悅沒有收到沈洋絲毫的訊息。情況和以前他每次離開時一樣,沒有一個電話,手機也撥打不通。任憑柯心悅如何焦急,沈洋就像去了另一個星球似的,不給她留下一點兒痕跡。
在對沈洋強烈的思念中,柯心悅的頭腦中,開始隱隱意識到一個問題。現在,柯心悅知道了沈洋和姐姐戀愛的故事,知道了沈洋自己悲哀的婚姻,知道了沈洋是個成熟穩重體貼的男人……看起來,柯心悅對沈洋的了解似乎已經夠多了,但現在當他從柯心悅的身邊消失時,柯心悅才忽然想到,她了解了沈洋那麼多,竟然不知道沈洋的家在哪裏。
這似乎有點兒不可思議。柯心悅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很小就學會了獨立地生活,這些年在社會中體驗過各種酸甜苦辣,應該算是有過一些生活閱曆和社會經驗了。然而不知怎麼,和沈洋認識交往了將近一個月,柯心悅居然從沒詢問過沈洋詳細的家庭住址,也沒有問過他具體的工作單位,以及除了手機號碼之外的聯係方式。
沈洋向柯心悅講述過自己的家庭,那種悲慘的狀況,令柯心悅隻要一想起來,就會情不自禁地為沈洋心痛,也為姐姐、甚至是為自己心痛。也許正因為如此,柯心悅從來不忍心主動去詢問沈洋那些細節,因為隻要一提,沈洋就會顯出那麼令人憐惜的哀傷和無奈來。柯心悅每每會想,難怪姐姐會在那張小照片上寫“小可憐兒洋洋”呢。很多時候,沈洋確實很容易喚起柯心悅內心深處,那種作為一個女人都會潛藏著的母性。
這的確會令人感到驚奇。從外形上看,沈洋是一個成熟沉穩的男人,有他站在身邊,心裏似乎就有了某種安全的保障。就是這個十足男人的男人,當他在某些場合裏,烏黑的眼睛凝視著你的眼睛,裏麵無聲地流露出某種情緒時,你就會克製不住內心泛起的那種母性,想把他摟在懷裏,親吻他,給他憐愛,就像抱著自己可憐的孩子一樣!
柯心悅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家裏,孤零零地從這個房間走到那個房間,連腳步聲都沒有一個回音。她怨恨著沈洋,難道真的沒有一個機會給她打個電話?她想念著沈洋,回到那個可憐又可怕的女人身邊,一定在受著不盡的折磨吧。柯心悅覺得自己的思念都那麼孤獨無依,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思念的那個男人,究竟身在何處。
因為無聊,柯心悅開始翻看姐姐的遺物,以打消寂寞的時間。照片已經看過無數遍了,那張“小可憐兒洋洋”的小照片,已經被柯心悅單獨收起來,藏到她胸前那個雞心掛墜裏。在姐姐用來放置貴重物品的櫃子裏,柯心悅找到一個傻瓜相機。拿出來看看,裏麵還有一卷膠卷,已經照了二十幾張。大概是姐姐出去玩時用的,因為剩下的比較多,想等下一次照完再一起洗。
忽然之間,柯心悅心裏閃過一個念頭,想知道在姐姐剩下的最後這卷膠卷裏,都會留下什麼樣的照片。如果是她自己的,柯心悅可以洗出來留作紀念,如果是別人的,至少可以借此了解一下,在姐姐最後的那段生命裏,她曾和什麼樣的朋友一起外出遊玩過。對,把它洗出來!
這樣一想,柯心悅不知為什麼,變得有幾分激動。她總是這樣,一有了決定,馬上就要把它變成現實。想好要把膠卷洗出來之後,柯心悅擔心自己取膠卷,會不小心把膠卷暴光,於是穿上外套,直接帶著相機出了家門。
在離家不遠的一個衝印店,柯心悅把相機交給店主,請她幫忙取出裏麵沒照完的膠卷,並將其衝印出來。
店主看了看相機上所顯示已用膠卷的數目,說:“還有十幾張呢,現在就全洗出來?那剩下的可就都浪費啦。”
柯心悅說:“沒關係,就把這些洗出來就行了。”
店主幫柯心悅取出膠卷,又把相機還給柯心悅。
柯心悅問:“這些膠卷都沒什麼問題吧?不知道能不能洗清楚?”
店主笑著說:“這個你放心,膠卷質量很好,沒問題。你想什麼時候取?”
柯心悅性急地問:“最快要多長時間?”
“你要願意等,一個小時就能拿了。”
“那好,你就按最快的速度洗吧,我在附近轉轉,一個小時以後來取。拜托你一定要洗清楚些,因為……嗯,好了,就這麼說,我待會兒再來。”
柯心悅說完,離開衝印店,到周圍去隨便逛了一圈。想到這是姐姐從前經常來的地方,而她也曾和姐姐一起從這裏走過,柯心悅每經過一個地方,心裏便有種說不出的惆悵滋味。過不多久,天色就黑下來。已經臨近冬天,夜來得越發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