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蝶......我以為......我以為一夜的時間我可以把他們趕走的......可是.......”
輕輕捂住他的嘴：“這就夠了。我說過有你我足夠了。”眼前一陣模糊，人類的感情俘虜了我所有的理智。
“別......”像從前那樣，他舉起一根手指，在我麵前晃了晃，“別哭。我......心疼.....”可為了做這個曾經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他好像耗盡了力氣。他的手在顫抖，滿是血跡的手......我知道，他現在是真的已經用盡力氣了。我緊緊握住他的手，生怕它一垂下去，就永遠也抬不起來了......是什麼時候，他舉著一根手指，對著我晃啊晃地說，還有你啊。嘴角的那一彎笑意，可以融化陽光......而如今，眼前這個人，他奄奄一息，卻還是努力地笑著。他眼裏的光輝，那曾經讓我那樣向往和依賴的光輝，正在一點一點地暗淡，消失......
“我......真的不想再這樣了......”
“好......我答應.....悠蝶不哭......”
“昊然......為什麼上天要這樣對我們？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任性地喊著，任淚水橫流......“天若有情......天亦老......這是我們人類世界裏，家家戶戶都知道的一句傳說......所以......你就別再怪罪於天啦......”他笑得那麼吃力，可明明，一股透明的液體從他的眼角滑下，沾滿鮮血的臉上便劃開兩道純淨的飛鴻......“你們人類的世界......”原來他早就發現了嗎，我不是人類？“好啊，我的小妖精......”他笑著答應著，吻上我的唇......原來那時他已經有所察覺了啊......“那......下輩子，我可以像人類一樣愛你了吧？”
“......嗯......”今生，我欠你太多了。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膽小，也不會將他一個人類扯進這場戰爭。如果不是因為我是靈之使者，如果不是為了完成任務，昊然......昊然也不會......他的手很涼，空洞的眼神望著天空，是在想家了嗎？我也好想自己的家啊，可它卻那麼遙遠。我從不相信宿命，可是注定了似的，命運偏偏把我緊套在其中，無論我如何掙紮，都還是掙脫不了那根叫做“責任”的繩索。
“我不會讓你死的。一定。”我這樣對自己承諾過吧？可是，這卻是靈之使者一生中，唯一一次失信於人......如果生命果真能夠輪回，那麼就請讓我和昊然來世做普普通通的兩個人吧。平凡地相遇，平凡地生活，平凡地老去......如果這樣還是太奢侈，那麼下輩子，就換我為他犧牲，為他痛苦吧。昊然的手還是滑下去了。我撥開他額前散落的發絲，像當初一樣，用霓裳一點一點擦去他臉上鮮紅的液體——既然要分開，就別帶走這肮髒的顏色了吧......
黑色森林的第一場雨，像一張大網，從天空覆蓋下來，於是森林裏的一切，更加迅速地枯萎......血還在流著，殷紅的一片。釋放僅剩的靈力，我用泥土把所有的屍體掩蓋。對不起了，精靈，我不該讓你們誕生；對不起了，人類，讓你們經曆這樣可怕的事......靈之劍又回到了祭妖台。我終於完成了我的使命。昊然依然躺在我的臂彎裏，我笑了。
一縷紫霧從體內升起——那是我的靈魂，我把它幻化成結界籠罩在黑色森林之上。攜同靈之劍的力量，妖界將永遠從人間隱去。悠蝶，悠閑的小蝴蝶，現在我是真的要飛走了——帶著昊然的靈魂。在不斷碰撞的空氣裏，他這樣安靜。